序
我舅舅的女儿是个小有名气的创作型歌手。从她出第—张专辑时我就开始构思这个故事,直到她第三张专辑的宣传期都已经过了,我才终于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这个故事当然与表妹完全无关,全是我的杜譔。只是有个亲戚在演艺圈讨生活,有个具体人物可以揣摩,似乎就比较能进一步感受那个环境,和处在那个环境中的人们可能碰上的遭遇。
表妹国中时父母离婚,她跟妈妈住。舅舅曾是个鼓手,近十几年混得不太好,鲜少与亲人联络。我最近一次看到他是在外婆的葬礼。表妹是由外婆带大的,在外婆的二十一个内外孙儿中,最疼爱这位表妹。外婆死前还特地交代我妈要把她的一串项练交给表妹。现在表妹的成就足堪告慰外婆的在天之灵。
十几年来我只见过表妹一次,是她成名之后,我和我妈一起到后台见她。表妹见到我妈的第一句话是:“大姑姑,你现在长得跟阿嬷好象唷!”可见遗传真是件奇妙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会悄然由隐性变成显性。
表妹给我的感觉与她小时候不同,印象中她眼睛大大的,聪明能干,恰北北。现在的她变漂亮了,气质好又有才华,令我与有荣焉。
在本书中我安排男女主角分别十三年再重逢,即是缘于我相隔十几年再见到表妹触发的灵感。谁知道作者虚拟的情节,是不是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某个吟空中真实的上演?
我们这一代亲戚虽多,却只有几位常相往来。到了E世代,大家勤上网,少来往,人与人之间的实质关系更为疏离,再下一代则不知又是何光景?
网络虽然方便,有时候真的想找什么资料,却颇教人失望。因此写吸毒,我只能凭着有限的资料去延伸,希望至少能给读者那种可怕的感觉,万一将来有机会遇到毒品,千万别因一时的好奇,或禁不起损友的怂恿,拿自己当白老鼠,赔上宝贵的健康,甚至生命。
爱情小说可以说没什么功能性,仅供读者消遣。如果还能多多少少给几位读者一点额外的印象,那作者即甚感欣慰。
楔子
痛!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几乎全身都痛,无一处不痛。痛得她冷汗涔涔、热泪潸潸。
要怎样才能赶走万分剧烈的疼痛?要怎样才能摆月兑凌迟般无休无止的折磨?
她痛得快窒息,仿佛溺水,沈入冰冷的深海里,身体无法承受巨大的水压,随时会崩解开来。谁能来解救她?她的英雄在哪里?这是恶梦吗?她如何才能赶快清醒?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破碎的躯体,吸向一个幽森神秘、深不见匠的黑洞。那令人战栗的黑洞里头是什么?是地狱吗?她做错了什么?得受到如此可怕的处罚?
不!她不要进地狱!她不要死!她还年轻!她才十八岁!十八岁呀!正是青春灿烂的年纪!
她不要飘入黑洞,她怕黑,她一向都怕黑。她想逃离、想挣扎,可是她像一具没有躯壳的灵魂,连一丝力量都使不出来,只好无助的、绝望的、哀戚的任由黑暗席卷她的意识。
***
她的确在作梦,多么真实又熟悉的梦。梦里的一切,犹如她真实人生的回放。
雨很大,雨别不停地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
她驾着车行驶在曼哈顿的公路上,一边愉悦地对坐在后座的妈妈和继父说:“今天我们那个扑克面孔的犹太裔教授夸赞我耶!他说我把舒曼的『梦幻曲』弹得很有感情,直令他回想起少年时一些浪漫、幸福的梦。我想我会高兴得今天晚上睡不着,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笑容仍挂在嘴边,她忽然发现对面车道—辆大货车失控似的越线冲过来。她悚然心惊,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措手不及,即使只呆愕了短短的两秒钟即大幅度转动方向盘闪躲,也避不开大货车的冲撞。
在那电光石火、恐怖至极的剎那间,她听到妈妈发出尖叫声,继父急吼:“小心!”
“砰!”的一声巨响,她半年前才收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部新车,霎时成了一堆废铁。驾驶座的安全气囊爆开来扑挤她的脸和身体,但下一瞬安全气囊即被四处飞溅的玻璃和挤成一团的车体戳破。突来的剧痛使她了解到她的脸和身体也被戳破了,消散的白色气囊染上自她身体流出来的血。
她痛得要命,想转头去看后座,但眼前一片黑。她最怕的黑暗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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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妳醒了吗?妳的手指在动,那表示妳醒了吗?珍珠,张开眼睛来看我。”
珍珠?好久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从他取笑过她的名字与她圆圆的身材很相配之后,她就不喜欢人家叫她珍珠。
“珍珠……啊!妳真的醒了!”
“阿姨。”她虚软地轻喊,觉得嘴巴里面黏黏的,声音沙沙的。“我……痛……”她转动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为什么她会这么痛?
看到医生和两位护士小姐围在她左近的一张病床,她想起来了!他们发生车祸!
“妈妈……爹地?”她一讲话嘴巴就好痛,痛得像伤口裂开。
“他们……”阿姨欲言又止,眼中泛起泪光。“珍珠,妳已经昏迷五天了,幸好妳能醒来……”
她心中涌起不祥之感,恐惧得想坐起来,可是她稍微动一下,全身就痛得要命,而且她身体的某些部份好象被固定住了,根本没办法动。
“妈妈……妈妈……”
“珍珠,妳伤得很重,还在加护病房,等妳……”
她尽其所能的摇头,固执地呢喃。“妈妈……妈妈……妈妈……”
阿姨的泪溢出眼眶。“妳妈妈……”阿姨顿住话,咬咬下唇,再说:“妳妈和妳爹地都在普通病房,他们断了几根肋骨,脚也骨折,没办法现在来看妳。”
她放心了些,但仍有疑虑:如果妈妈只是受伤,阿姨的眼中不该有那么深切的悲哀,或许阿姨眼中的悲哀是因为担心她。她会死吗?
她虚月兑地闭上眼睛。只要妈妈和爹地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了,她可以安心去天国找爸爸。爸爸也是死于车祸,想不到他们父女的死因竟然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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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她被推出加护病房,阿姨才向她吐实:二天前她妈妈和继父已经火化,据警方说他们在车祸现场已经死亡。她妈妈的皮包里有一封她阿姨自台湾寄来附了照片的信,警方便通知中华民国北美事务协调会驻纽约办事处,紧急联系她阿姨,她阿姨自台北赶到纽约,她妈妈与继父的后事才有人料理。
“我害死他们……”珍珠泣不成声。事实上她还无法正常的讲话,嘴巴不知伤成怎样,使她每次掀动嘴巴都非常痛。“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不是妳的错,撞上你们的肇事司机已经认罪,他说大雨路滑,他的煞车又突然失灵,才会酿成大祸。保险公司会全额理赔,包括妳将来复健、整型的费用,他们都会支付。”
“整型?”珍珠骇然大惊。
她毁容了吗?她从小就胖,但至少有一张可爱的脸蛋,现在连脸都毁了吗?她想举起手来模模脸,但是她的手上有石膏,只看得到指甲。过去几天来她迷迷糊糊的昏睡,只知道自己不时被注射止痛药和镇定剂。
“我的手……”
阿姨哽咽地说:“医生说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后,妳的手指应该可以大致恢复正常,但是恐怕没办法灵活到达成妳想做个钢琴演奏家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