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事情必须有个解决。”
“所以你找他来?”她二话不说的扭身就走,他横窜过来,以身子挡住大门。
“让开!”她冰寒着脸,眼不望他,因此,也看不见他恳求的一双眼睛,诚恳的表情。
“你要去哪?”不用问,答案也写在她脸上,她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回家!”她简短的说,声调铿锵有力。
“你忘了曾答应我的?”他的语气不自觉的软化了,略带乞求的意味。
“我是说过!但你也别忘记,我只答允尽量克制,如今超出我的范围,我遏止不抑,只好走了!”她急促说,胸腔因忿恨难平而起伏着。
“如果你肯留下来听我说完整件事由,你会发现,克制你的脾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雷永在她身后,一字一字的慢慢说。
她霍然转身,面向了他。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你这害死我姐姐的凶手!”
这句话比任何讽刺他的冷语都还来得毒辣,见他面色一阵惨白,身子摇晃了晃,被极速袭来的昏眩击过,支撑不住的跌坐沙发。雷远想过去扶持,却唯恐水蓝趁机逃跑,他屹立原地,彷徨的不知该上前或伫足不动。雷永缓慢抬起眼,脸容青涩黯颜,悲酸苦闷的开言:
“倘使,我真是害死你姐姐的凶手,那么,你更应该听这个凶手有何辩解的话要对你澄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所有我该知道的,我全都明了了!你不必再编造出一套谎言,这里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假话!”提起姐姐,再看到她的仇人,她心中就有如海深的愤恨,一肚子蕴藏的火气,积怨难消。
“你全都明了了?包括我们的恋爱史,我如何辜负她,你都明了?”
“我虽不全然明白,但我清楚,是你抛弃了她,另结新欢,姐姐才伤心的离开旧时地,不让你再有机会纠缠她!”她食指比向他,目光亦同时冷酷的对上他。
“这些……是她告诉你的?”他艰辛的、苍凉惑问,满目悲凄。
她收回了手,垂至身侧,视线移开他。
“不,她没说,到她过世我都不了解她心底积压的苦楚究竟有多深多重!”当年,每见姐姐凄怆的暗暗垂泪,她就不好再加添她心灵的伤痕了,后来,她面上逐渐有了笑容,她更不忍使往事去勾起她痛苦的回忆,破坏宁静的和谐。她情愿让这个人的名字在她家消失,不复从姐姐记忆中出现,也就任时光荏苒,随流水载走她沉忧的过往,再不提起。
“这么说,那全是你的猜测了?”他疲惫的身子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年,欲振乏力。“水蓝,法官判刑也得先听完嫌犯触法的动机,你要定我的死罪,遗言——总该任我畅诉吧?”
她置之不理,雷远见状,亦加入劝解行列,祈求的看她说:
“给他一次机会,至少,你能确知水菱伤心的缘故,连这样,你都不愿听吗?”
她转而望住雷远,凄切的,满眼哀郁的望住他,双眸瞪得好大好大,眉头蹙得好深好深,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雷远,这真是雷远说的话吗?她纷乱的盯着他,思绪混杂了,瞪视他,她喃喃的启着唇:
“你怎能为他帮腔呢?我姐姐的死因你都清楚,我们的痛楚你都明白,我信任你,才将往事告诉你,但我没想到,你竟会带他和我谈判!这就是你爱我、支持我,站在我身边的举动吗?帮助那个外……”不!她陡地停了口,脑海闪掠过他俩的名字、他俩的身影,她不可置信的瞧着雷远,再惊惶失措的移向雷永、雷远,他们俩竟是兄弟,亲兄弟!她觉得像是有条鞭子从她心脏狠狠的抽挞而过,一颗心忍不住狠狠的抽摔痉挛。是她笨、是她蠢、是她傻!弄不清他俩的关系便将陈年往事净告人知,才会遭此后果,受此报应!她望着他俩,顿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充荡胸臆,似炸弹爆开般,她痛恨而恼怒的喊了出来,无法控制:“不,你们是兄弟,对你们来说,我才是外人!只是我更没料到,雷远,你们竟是联合起来有目的的接近我,安排这陷阱让我跳……”
“我没有!绝对没有!如果我有这存心,就让我遭五雷轰顶,死无全尸!”雷远冲上前,一把抱住已濒临崩溃边缘的她,苍白着脸叫。
“你还要骗我吗?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发发假誓就会信了?”她使劲要逃月兑他怀抱,双手挥舞着,拼命挣扎,脸孔涨得红红的,呼吸急喘,气息混乱,眼里燃烧着一团恐怖的光芒。
“水蓝……”雷远哑声的叫唤,脸更雪白了。
雷永站起身,声音不大却颇具力量的宣布,望着他俩:
“你错了,雷远并不知道我们三人的过去,他也不是刻意亲近你,那完全是个偶然。”
“大哥——”水蓝停止了挣扎,雷远惊愕的张大嘴,低低呼喊。
雷永伸掌制止了他。
“那天,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前几日,我到‘华亚’去找小弟商议公事,‘华亚’是我们雷氏机构第三家公分司,我父亲已正式交雷远掌管。”他透口气,深深的注视他们,缓缓的说:“谈完公事,已近午后,我下了电梯,才发现你正从大门走进,为了不让你看到我,我连忙再关起电梯门,逃避的躲开了你。乍遇见你,使我兴起想见水菱的强烈,因此,我考虑了几天,决定去找你。本来,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很轻易地由公司人事资料追查到你的住址,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在想,你既不愿见我,恐怕水菱也是一样,那么,我何必再去打扰她的平静,徒添她的困恼呢?小弟生日那夜,家里为他举办了个盛大派对,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我提议到他住的地方亲自接他,给他一个意外惊喜……结果,我在那楼下,等小弟直至深夜,才看到你们回来,知道了你的住处,也就在那一瞬间,我见到了我的女儿——水柔!”
他忽然激动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兴奋莫名:
“我看到了她,虽仅此一眼,我已认出她是我的女儿。她的模样,那么像我和水菱的综合体,我怎可能认不出她来呢?强烈的父性激荡在我的胸膛,我真恨不得能亲手揽她入我怀抱,紧紧用胳膊拥抱她,听她叫我一声‘爸爸’!当时我忍住了,不能吓到孩子,不能父女冒然相认,但是我疑惑,水菱呢?她厌恨我,总不可能连孩子也丢下不管了!于是,带着一连串的谜,我再一次等在‘华亚’门口,祈望你能给我解答。不料……从小弟口里,我得知的竟是水菱已过世的消息!你能了解我那刻心底的震撼悲恸吗?你能明白我当夜刺骨的椎心剧痛、世界毁灭的绝望感吗?失去的不只是你的姐姐,对我而言,是失去整个生命存活的意义,我的灵魂也让她带走了!这份刻骨铭心的爱你懂吗?你能明了吗?”他悲怆至极的抬目望她,那眼中深藏的懊丧悔恨是骗不了人的。
水蓝木然看他,漠不感动。
“既然那么爱我姐姐,爱得连生命都不重要,灵魂也飞走了,当年为何要遗弃她,任她独尝心碎的痛苦?甚至——娶了另一个女人去代替原该属于她的位置?这些,你能提出解释吗?你能再编造一套谎言欺骗我吗?”她冷冰冰的逼问。
“倘使我要负心,我有意抛弃水菱,如今又何必借雷远邀你来,恳请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