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疼痛!
她只会哭吗?只会以无辜的语气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吗?如果她再也不会了吗?
然后大伙便得原谅她,原谅她无辜犯下的错……然后,她又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大小姐,躲在众人为她筑起的温室中继续享受无忧无虑的照料。
就连老天爷都仁慈的让她失去记忆,仁慈的让她继续过她衣食无虑的日子。
那他算什么!
长达十一年执着的后悔与歉意又算什么!
全怪他多事!让老榕树下凄凄切切的哭声揽乱了他的人生。哭,她就只会哭吗?连姨娘都因她的哭泣而无法责备她,却丢下了痛得连哭也忘记的他。
“哭够了没!”他铁青着脸暴喝,然后旋身将她摔开。
施碧萝惊吓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怔怔的捂住口,不敢再哭出声,但泪珠却不听话的一颗颗滑落。
“叫你不许哭、你听不懂!”
冷澈眯起眼,伸出食指揩起她的泪水,然后无言的凝视半响,眼中的神情像是那泪珠是多不可饶恕的东西。
然后他唇角咧出一抹笑,看来十分的狰狞。
“我、叫、你、不、许、哭,你、听、不、懂?嗯?”嗓音低哑,配上了无笑意的笑。
她颤了颤,终是收住了泪,“澈哥哥……”
他怎么了?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活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想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是不是?”冷澈蹲,挑起她的下颚低问。
“澈哥哥……”她的心好难过。
“是不是?”他再问,但声音却慵懒而低沉,像是要宣告些什么似的。
“不、不……”她仿佛知道他即将出口的将是刺痛她的无情,她慌乱的想拒绝,想说她再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听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教她着了魔似的怔愣在地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他松开手,倒退一大步,脸上是极端痛恨的表情。“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甚至我讨厌你——不过嘛……”
他突然以充满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的身子倒挺迷人,如果你还是坚持要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那——就你的身子好了,这一身玲珑剔透的肌肤还真是不错——勉强吧!我倒可以为了这一点而喜欢你。”
冷澈充满轻蔑的语气恶意的响在她的耳畔。
施碧萝痛得抖颤了下,挣扎了许久,终于无言的低下头。
她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践踏她的真心?但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昔日老榕树下的誓约,终是一场空吗?”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却不知她已喃喃问出了口。
冷澈听后冷笑一声,“老榕树下的誓约?你是花痴吗?”他突然憎恶至极的退开一大步,“天底下哪有人会因为一场儿时戏言便坚持非君不嫁?”
他讥笑出声,“我倒忘了,有!有这样一个人,而那人便是你!”
儿时戏言……他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她的执着与等待只是一场不须遵守的儿时戏言,甚至可以嘲笑,可以讥讽。
她将真心捧给他,而他却拿来作文章大加挞伐伤害她!
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懂得啊!
“为什么?”给她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认同的答案,她虚弱但坚持的问他。
“为什么!”他瞠目,不懂世上怎么有这么蠢的女子,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还问为什么?哈!
“你是白痴吗?”他口不择言的伤她。
施碧萝震动了下,但更坚持。“为什么……你恨我?”
是啊,他恨她,从他的眼神看得出他恨她……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他气得捏紧了拳,随即低哑地笑开了,“你真的想知道——好!那我便告诉你。”
他俯身拂开她额前的刘海,随即恨恨的松开。
“这道疤——你说你额上这道疤是摔下石阶造成的!哼!我告诉你不是!这道疤是我造成的,是我在气愤之下造成的。”他近乎愉快的宣布。
“不、不是……”她怔傻了,只能喃语不停。
是大伙说的啊!大伙是这么告诉她的,不会错的……
然而一个恨得龇牙咧嘴的男孩将一个小女孩自椅上推落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她不置信的摇摇头又摇摇头……
“哼!否认也没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婚礼寒酸得连主婚人都没有吗?”
不!她不想听、不想听……“那是因为你——”
不、不是!不是……
都是你这个惹祸精害的,要不是你,绿袖妹妹也不会失踪,所以姨娘不要我了,都是你……
男孩哭着打她、骂她的画面再次窜过她的脑海……
都是你、都是你,把我的姨娘及袖妹妹还给我……
绿袖!
哦!上天!她懂了,全懂了!为什么她的澈哥哥这么恨她,而且还以一场寒仓婚礼羞辱她……这会见她懂了,全……都懂了!
但,代价却是那么……的痛!
她摇头……拼命的摇头,却摇不去如潮水般涌出来的记忆,仿佛江河溃堤般的袭了上来。
“绿、绿袖姐姐……”她挣扎着呢喃,却在他愤恨的冷笑下没了声音。
心口传来阵阵刺痛,她张着嘴,终是无力的合了起来。
还能再说什么呢……
“现在,你知道了!”
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只能无助的承受。
门开了又关上,扑进来一阵冻人的寒风。
她瑟缩了下,突然间,觉得喜房里暗了许多。
桌上的喜烛也在此刻熄了。
“小姐——”
敲门声叩叩地响起,房门外是陪嫁丫头小梅焦急的叫唤声。
“让我静一静。”
“小姐,求您开门,让小梅进去好吗?”叫唤声中已揉进了几分哽咽。
施碧萝摇了摇头无言的拒绝。
小梅见她没反应,黯然地垂首离去。
彩霞掩过天幕似乎笼罩一张厚重深色的毯般的漆黑。
屋外,是墨一般的黑;房里,则黑得更迷蒙。’
身上穿着寸缕的人儿仍如之前的姿势,疲惫地、乏力地躺在那儿。
一旁,仍是被狂怒扫落的对饮杯。一切,仍是他早上离去的样子。
这便是推门进来的冷澈看见的景象。
缝隙中,月光掩映落在他脸上,交织成一片灰暗瞧不透思绪的神情。
他就这么站在半掩的房门旁,瞧着躺在桌旁的雪白身躯,直到灌进的台风增添了房里的凄清,而蟋舫在地上的人儿打了个寒颤后,他才若有所思的掩上门落闩。
“你……你回来了。”
跋紧撑起身爬起来的施碧萝,揉了揉哭得红肿的双眼,怯怯的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把衣服穿上。”像是她的身子,以及不敌寒意的瑟缩教他心烦,他神色复杂的解下外麾朝她抛了过去,然后愠着俊颜冷视她。
施碧萝接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还不披上!”他喝她,同时啪的一声拍上椅子扶手。
她吓了一跳,快手快脚的披上,但抖个不停的手指却泄露心中的不安。
俊颜掠过一丝难解的神色,马上又教他压抑下,直到她抖得不像话的手指迟迟系不好带子,他抿了下嘴,终是忍不住的一把扯过她。
“啊——”
施碧萝的惊吓半含叫在嘴里,只能眨着不信的眸怔愣的看他为她系上外麾的细带,然后揽紧。
“你、你没走!”傻怔的人儿傻傻的问出心中疑惑,然后又吓得捂住口,小脸上已是刷白一片。
她问了什么,她怎么可以问呢?万一……万一他又恼怒了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当我没问。”
小脸因俊颜上的冷漠而恐慌了,她开始一声声的道歉,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因自己的道歉而怒意横生,但她只记得这一句话,只记得拼命的道歉,仿佛这样他便不再生气,而她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