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觉到一道灼热注视,她睁眸而望,不期然地对上他不及闪避的眼。
两两相望之际,一抹悸动悄然袭心。
身一颤,肩一缩,她柔荑按压的讻口处闷得疼。
她,大意了。唇一咬,她伸指点了自己的穴,再抬眸已不见他身影。
是该离开了。
自作主张任性地缠着他这几日,委屈他了。
起初的胡闹是不经易的念头,再待下去造成他的负担或困扰,便非她所愿了。见好就收,这道理她懂。
脚步方抬,她已让人拦住去路。
“姑娘便是自称爷的夫人之人?”拦路的是名肤色偏蜜、眉带英气,看似强悍的女子。
自称?巫绯语抿唇一笑,这话倒也说得贴切。
“我是玉馔楼的掌柜,都翠。”将酒与小菜往桌上一摆,这年头能劳驾她亲自上菜的人可不多。“妳对爷做了什么?”
对他做了什么?巫绯语眼里含笑。众多人心中疑问却只有都翠敢当着她的面问出口,这女子的坦率令她欣赏,也令她兴起一丝妒意。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愈是在乎她身分之人,愈是与容隐公子关系不浅,又或该说是非常在乎他之人。
既然在乎,便会与“喜欢”扯上关系,而后牵扯上情爱。她和他之间虽八字没一撇,却无外人知晓,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何必心虚?何须有问必答?
“我不明白掌柜之意。”她可不愿将自己“纠缠”容隐公子的招术传授他人。
“妳若未耍手段,爷绝不可能娶妳为妻。”都翠瞪向她的眼涌上忌妒之色。
“妳很了解我家夫君。”这点令巫绯语不悦了。
“别夫君、夫君唤得如此亲昵,爷可没认了这桩婚事。”但爷也未否认这“夫君”的称呼,因而耐不住性子的她找上门了。
原本,她也只是将这谣传当成笑话听听而已,不料爷不但未置之不理,反而与红衣女子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如此异常之举,吓坏了都翠。
“是吗?”巫绯语使坏了。“那这样东西算不算是爷认了我,给我的定情之物?”她伸指勾出藏于衣襟的红绳,拉出红绳上系着的白玉指环。
定睛一瞧,都翠随即变了脸色。“这东西哪来的?”那可是爷从不离身的传家宝,怎会……
“既是定情之物,当然……”巫绯语语未落,一道掌风已袭来。
足下轻点,她灵巧地闪过一掌。
也不打声招呼便动手,看来她已将都翠给惹恼了。
“呵”地一声轻笑,她笑着自己的自作自受。
以她现子的状况若动起手来,可是会“惨不忍睹”的。然她爱闹的性子偏偏总是招致如此下场。
一连闪过都翠几次攻击,迎胸袭来的一掌来得快,让她不得不出掌相迎。
“碰”一声,巫绯语的身子顺着掌力飞出,落于远处凉亭石椅上。
糟了!她握紧双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这一动手恐怕得让自己受苦好些日子了。
“快将爷的东西还来,不然下一掌我可不会留情!”
“若夫君真要将东西取回,也得由我亲手交还才是,都掌柜未免管太多了!”她啊,即使胸口已疼得让她沁出冷汗,嘴巴还是一样不饶人。
“妳——”都翠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抓向她胸口的手去势甚猛。
躲不过了。
脸色一整,巫绯语靠着廊柱的身子动也不动、躲也不躲,紧抿的双唇渗出点点腥红。
预期中的爪未落上她的身,反倒让她见着了那熟悉的黄铜骨扇,那原本还放在湖畔厢房里的东西。
不自觉地,她沾染上血腥的唇,浮上一抹甜笑。
抬眸,映满眼的一身玄衣竟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爷?”望着被黄铜骨扇震开的手,都翠的眼睁得好大。
“给我一个妳对客人动手之理!”容隐公子的语气如腊月寒风般刺骨。无一字责备,却比任何话语还教都翠心惊。
“我……”都翠咬咬唇。争风吃醋这样的理由如何说得出口?“都翠知错。”
抿紧的唇微微一动,他转身向巫绯语,清冷的眸直直地盯着她。“伤多重?”
让人一眼看穿底细的滋味还真是奇妙。“死不了,也动不了。”她与他对视,难得“童叟无欺”说出真心。
“胡说!”都翠心急地嚷着。“爷别让她骗了!她武工根本不在我之下,方才那一掌我只用了六成功力,怎么可能伤得了她?”她愤恨地看着巫绯语。“妳少在那装模作样,爷可不吃妳那一套!”
六成功力?
他的眉因都翠的话而蹙拢。那现下的她确实动不了。
应该说,现下的她竟还能清醒着同他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都掌柜说得没错,她伤不了我。”让她狼狈至此的,可是他啊。
他当然明白她言下之意。“服下。”他递出自怀中取出的药丸。
“夫君喂我。”瞧也不瞧一眼、问也不问一声,她厚颜的要求令都翠傻了眼。
甩头走人吧。巫绯语于心中想着。若此,她便无需欠他人情,也无需还他人情了。
方如此想望之际,鼻端已窜入一股药香味。而他持药的指已探入她的面纱下,停驻于红唇之畔。
于心头窜过的复杂思绪,令巫绯语的心一乱。心念一转,她微张檀口,以口就手含入药丸也“顺道”吻过他的指。
指一曲,收一手,那没来由的悸动,让容隐公子敛下了眸。
药一入口,一股清凉随即通向四肢百骸,她立即调整气息好让药效发挥极致。
这可是不得了的好东西呢,而他竟毫不迟疑地喂入她口?为何如此?她困惑了。看来,这男子的心思远比她所想的更加难以捉模。
积压于胸的痛楚稍稍减缓后,她扯下颈上红绳,伸手向他。“物归原主。”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遍还此物之后,他们之间便再无牵扯了吧。
望着她掌上的白玉指环,他收起黄铜骨扇,伸出了手。
伸出的手触上了她的指、握上了她的掌,并将她拉起让她扑进他怀里。
“你……”她的诧异并非来自他堂突的举止,而是他贴在她背上的手所运行的真气。
“我的地盘上不曾出过人命。”他扣紧着手臂不让她挣月兑。
什么?怔了怔,她听懂了。果然,要他说出贴心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夫君只要将我丢出地盘范围便可省下许多麻烦。”她替他出着主意,看似真心。
“妳这话说得晚了。”他运出的真气加强了许多,为了她难掩的虚弱语气。
淡淡一笑,她螓首微扬注视着他的半边脸庞。“有件事,请夫君不吝赐教。”难得他主动让她如此贴近,她又怎能错过此佳机。
他垂眸,等着。
“夫君之名?”她问着。
他虽神秘,但只要她认真打通仍可探知,但她却不愿。不知何故,她只想亲耳听他说予她听,由他亲口告诉她。
望着她固执的眼神,他沉静的黑瞳波光闪动,心似被轻轻扯了下。
沈默半晌,于巫绯语气馁失望之际,他的声音终于落下——
“攸皇。”
黯淡的眸光一亮,毫不掩饰的欣喜染上眼睫,她如获至宝般的喜悦尽收他眼底。
攸皇……她于心中默念着。原来,攸是他的姓啊。
“攸皇。”这一次,她唤出了口,低低柔柔的嗓音如流水般悦耳动听。“我记下了……”
缓缓地,她将脸颊贴靠上他胸膛,晕厥过去。
“攸皇。”粗哑的声音于厚实木门后传出。
“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而入的少年身形修长、长发披散,垂落额际的发几乎覆盖住他整个左脸,让人瞧不真切。
“师父。”他开了口。清冷的嗓音依旧,平伴的语调依旧,冰冰冷冷地如同一池冰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