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她凝视著我,眼神温柔而感动。“你还是关心我的,我在你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是不是?”
“我当然关心你,”我语重心长地说:“但是你父亲和唐菱比我更关心你,他们这几天跟著你吃不好睡不著,跟著你瘦了、樵悴了。小倩,不要再做傻事了,你真的忍心看他们痛苦难过吗?”
她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他们再难过也没有我难过,他们有两个人,可以互相安慰,而我就只有一人,谁也安慰不了我,除了你。”
“小倩,”我说:“不要再和你父亲呕气了,如果你愿意走出你为自己所筑的牢笼,就会发现你拥有许多许多的爱,并非孤独一人。你有两个最爱你的家人,那就是你父亲和唐菱,他们随时张开双臂,欢迎你回到他们身边。”
“我不要。”她一口拒绝,“我要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喜欢一个人住。”
“小倩,回去吧!”我说:“你父亲是那么地爱你,不要再让他伤心了。你搬出来这两年,我相倌他日夜都在担心你,这样的折磨对一个父亲而言,是非常残忍的。小倩,不要再固执己见了,回去吧!”
她望了我好一会儿,终于有点软化了,“你真的希望我搬回去住?”
“我当然希望。”我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的确很教人放心不下。你搬回去,有你父亲和唐菱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她支著下巴,瞪视著前方,考虑了许久许久,方才回头说:“好,我答应你,过两天就搬回去住。”
“真的?”我大为惊喜。
“当然是真的。”她坚定地说:“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脸上带著一种坚毅不悔的神情说:“赵大哥,我会答应搬回去住,完全是为了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我只愿意听你的话。”
她的双手比我想像中还要坚定有力,一股温热自她的手中传出来,直达我冰冷的胸膛。
“小倩,”我说:“试著再去爱你父亲。要知道,一个真正成熟的人,总是能够设身处地为对方设想,如果你自认为已经是个大人了,就多为你父亲想一想,你一定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我轻轻抽出被她紧握的手,拍拍她的肩膀说:“还有,试著去接受唐菱,你将会发现,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爱你的家人,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会孤独。”
她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孩。“我答应你,赵大哥,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事,你尽避说。”
“以后不要再来上我的绘画课了。”我说:“你来上这些课程,完全是浪费时间。如果你真的对绘画有兴趣,我希望你多化些时间在实际创作上。将来把你的作品给我看,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好!”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赵大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很好,这样才是对的。”我觉得庆幸,她终于不再固执了。
“但是,我答应你这么多事情,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她晶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我。
“什么事?”我突然起了警戒的心,唯恐她提出任何令我为难的要求。
“有机会你教我吹口琴,好不好?”她要求著。
我不禁暗暗叮了一口气,“当然可以,没问题。”
“赵大哥,现在你就吹口琴给我听。”她忽然兴起,“这几天,我一直好想看你吹口琴的样子。”
“我吹晶琴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我笑问。
“好看!好看极了!”她说:“你吹口琴的样子,带点忧郁,又有一股沧桑凄凉的味道,那神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并非吹口琴。”我将她自沙发上拉起来,笑著说:“首先我们必须找一家餐厅吃饭去。你这几天瘦了不少,我带你好好去吃一顿。”
“嗯,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她笑著说:“我还真的饿了。赵大哥,一见到你,我的胃口又恢复了。走吧!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条牛呢!”
她拉著我走出屋外,将笑声成串地洒落在阳光里。看见她天真欢喜的模样,我感到一种苦涩的安慰。这个女孩将她的情绪交在我手里,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自她的梦幻王国里走出来呢?
第五章
罗小倩十分遵守承诺,三天之后,她果然搬回家去,结束了两年的独居生活。我在基金会的绘画课,她再也没有来上,所以她答应我的事情,都一一做到了。更重要的是,她再也没有令我为难的表现。那股使我心悸的热情,已经被她隐藏在内心深处。在我的面前,她努力尝试做一个稳重而内敛的大人。
她开始和我做朋友,并以一个学生的姿态,同我请教绘画的技巧。她时常到基金会来等我,等我下了课,使与我共进晚餐,并带来最近的作品,要我指出缺点,给予指导。
我很高兴见到她的转变,更高兴见到她在绘书上的进步。我相信慢慢地她就会打开心门,接受真正适合她的男孩,而淡化对我的感觉。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新的学期开始,罗小倩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
由于学校的某些课程增加,她来找我的时间也明显地减少了。但是她仍时常打电话给我,和我聊天,告诉找她在学校里遇见的趣事。她似乎开朗活泼了些,这是我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没有了小倩的困扰,我的生活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画画、上课,上课、画画,在不知不觉闲,夏日的脚步逐渐远离,初秋凉爽宜人的风已回旋在枝头。
这段旦子以来,我尽量避免和唐菱碰面,即使由于工作的关系,不得不见面,我依旧小心翼翼地维持著适当的距离。我克制著自己的感情,保持著清醒的头脑和理智。我已经是个三十三岁的男人,而非十三岁的毛头小子,到了我这把年纪,世事的是非对错、该与不该,都已经有了清楚的判定标准。
我知道我不能放纵自己的心,那将会使自己和唐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能够的话,我希望能完全避免和她见面,因为她对我的影响力一天大过一天,即使只有一眼,也足以令我心猿意马,意志动摇。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必须在我的理智消失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我曾经尝受过妻子投人别人怀抱的痛苦,绝不能让罗汉钦也遭受同样的打击。
我考虑辞去这代课老师的工作。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已盘旋良久。但是我始终犹豫,迟迟没有提出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知道基金会找不到适当的教师来教这门课程。由于编列的经费有限,给予老师的酬劳相对减少,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找到既有爱心又负责任的教师,自然不容易。
但是,我内心的交战旦益激烈,对于每一次会见唐菱,都抱著既忧且喜的心情。就像现在,我抱著一大叠图画纸,缓缓地走向她的办公室,情感与理智同时在我的心中纠缠,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仍难以平息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涛。
我每走一步,就越接近她;越接近她,就越痛苦,心中的交战也就更加激烈。
“嗨!”一只大手突然拍在我的肩膀上。“老兄,下课啦?”是张凯文的声音。
“是啊?!”我回答。
“你要去哪里?”
“把这些孩子昼的图拿去给唐菱,顺便报告学生们这一周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