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兰德小姐可谓女中豪杰,才略容貌兼俱。据说公爵在世时,许多次谈就的大笔投资,俱出自小姐的洞察先机。她二十岁即伴随公爵出席财团董事会。会中一群爵爷尚在交头接耳,难以决断大计,她简短数语,往往即解了大家的疑惑。无数次重大决策和方案的推动实行,看似是董事们的一致决议,实则皆是狄兰德小姐的慧力慧性之功。
“我如何知道这等机密?因为其中一名执行董事是我舅舅。所以呢,你算是问对人了。你想,这些元老大公岂会对外道出如此有损他们尊严的事?狄兰德小姐本人绝少在公共场所或社交场合曝光,偶尔参与,如我前面说的,总惊鸿一瞥。因此这样的事旁人无从得知。我呢,原期望舅舅扮个引线人。本自以为比其他人多一层关系,便多一个接近佳人的机会,结果舅舅为劝我死了这条心,不惜透露令他和诸爵公大为汗颜的内幕。不过这几位诸公大人对这位小女子都叹服得很。她一个提议,一个小意见,大家银行存款立即赚进一倍。尊严掉在会议室里又何妨?”
“你睡著了吗?”
“我这辈子从未如此清醒过。”希文说,口气自讽。
“怎会突然问起狄兰德小姐和‘欧梵’?”
“对‘欧梵’略有风闻,所以想了解一下。那么,现任的‘欧梵’总裁,便是狄兰德小姐了?”
“那是自然,‘英翰’有几位老爵爷相继羽化后,年轻一代继承人陆续接了棒,内部做了些变动,狄兰德小姐将‘英翰’易名‘欧梵’。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改日好好答谢。”
“赶快来就算谢了我了。一些关于这场明年春装秀的细节,我已拟好大纲,就等你来会商议定了。”
“好。我会尽快安排,班机订妥我就通知你。”
放下电话,希文静坐著让这一天听到的一连串震惊、震撼得他五腑倒置的消息,慢慢在他凌乱的思维中消化,厘净。
不论安若要摧毁蓝氏的理由多么正当,希文决定尽全力阻止她继续。
接连几天,希文打电话或本人又去“欧梵”数次,都没见到安若。他终抱著一试的心情请惠卿传话,安若也未和他联络。另外一个女人却又找上了蓝氏的麻烦。
第十章
“请坐,朴小姐。”
希文去找蓝嘉修,他不在,这个自称朴枫的时髦女人正和嘉修的秘书僵持不下。她坚持不等到蓝氏董事长绝对不走。希文便将她请到蓝季卿办公室。她进门前看了门上的镶金“总裁”名牌一眼,此刻用狐疑的眼光打量希文。
“你说你是费希文?”
“不错。”希文坐到办公桌后,礼貌客气地朝对面一副来者不善的朴枫一颔首。“朴小姐有何贵干?”
她冷冷一笑。“本来我找的不是你。不过既然你居然是蓝氏的总裁,找你更好。”
希文没有否认。“有事请直说。”
她打开皮包,拿出一个信封丢过桌子,正好跌在希文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里面是一叠煽情的照片。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其中之一是蓝(王玉),另一个便是朴枫。
希文脑中有片刻空白,胃部翻搅、扭绞著。这是几时的事情?从他和蓝(王玉)“新婚”那夜之后,他一直忙得分不开身,没再见到她,也不曾联络。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他面无表情的将照片放回信封,搁进抽屉。“你要多少钱?”
朴枫扬声大笑,等她刺耳、尖锐的笑声终止,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要蓝家一分一毫臭钱。”
希文仍静静看著她。“你带这个来,总有条件,有所求。”
“我要你开除尹仲桐,并且在报上登一份声明,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使他离开蓝氏后走投无路,并要他身败名裂。”她字字句句充满怨怼,愤懑。
希文往后靠,眼神温和,“仲桐是蓝氏一员大将,他尽职勤恳,忠诚负责。我为什么要恶意中伤一个无辜的人?”
“为了保护你太太、你自己和蓝氏的名誉。”她冷冷说,“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就凭这几张照片?朴小姐,你本人也在上面呢。”
“我不在乎。”她豁出去了似的。“而且你不会公开它们来威胁我,你不敢。”
这是事实。“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乎?”希文从抽屉拿出装照片的信封,掷回桌上。“蓝氏不是我的,我大不了和蓝(王玉)离婚。要是我狠一点,朴小姐,你这些照片足能帮我在离婚过程中要到一笔钱,得利的是我。你说是吗?”
朴枫瞪大了眼。“你不是当真的。”
“我太太和一个女人有暧昧关系,我的尊严已经受损,还被威胁。你说我是不是当真?”他拿起信封摇晃著。“它若公开,对我没有丝毫伤害,我收到的会是同情,或顶多嘲笑我愚蠢。你和蓝(王玉)呢?要拿什么去面对所有的人?你是将把柄亲自往别人怀里送呢,朴小姐。”
她顿时如斗败的母鸡般瘫在椅上。
“好了。”希文放下信封,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和气地倾身。“告诉我,仲桐哪里得罪了你?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仲桐在这时开门走了进来。希文月余来一直一个人在此办公,仲桐是唯一会进来送文件或和他共商事宜的人,是希文告诉他毋需敲门询问,来时迳自进入即可。
“对不起,希文,我不知道你有客……”
听到声音,朴枫转头。两人四目相对,仲桐瞠然呆立,朴枫恨不得有个洞让她钻到地下。
“小枫,你怎么会在这?”
朴枫闭嘴不语,垂下眼睛看著捏紧皮包的手。
希文来回看看他们。“朴小姐来找你的,仲桐。她在外面等,所以我请她进来坐,猜你大概会过来。”
“哦。”希文的泰然和随和化解了仲桐的尴尬。“抱歉,希文,我和我太太说几句话,送她出去,马上回来。”
“不急。你们聊聊,我还有别的事先办。”希文照样礼貌客气地向朴枫点个头。“仲桐在,我就不送了,尹太太。哦,你说要拿给蓝(王玉)的底片,我会告诉她。”
朴枫感激地看他一眼,哪里还有脸说话?出到走廊,她脚下不停地急急走开。仲桐等离开办公室一段路,一把拉住她。
“你来找我有事?”
他关心的语气消了她一些怒气。“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太太?”
仲桐放开抓著她的手,神色黯然。“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已经不是我太太了。”
她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你把小荃藏到哪去了?”声音依然不悦。
“我没藏她,她在恒春和妈一块。女乃妈不做了,我没法照顾她,你又不要她在你身边碍著你。”
因为不能经常陪她,仲桐始终有份歉疚,这还是他第一次板著脸对她说话。
“我不是嫌她碍著我,我是故意把她留给你,要她绊著你。可是你的女儿也还是没有蓝氏重要,是吗?你情愿把她送得远远的,你好全心全意全天候的在这当狗奴才!”她怒声叫道。
“小声点。”仲桐把她拉进一间空著的会议室,反手关上门。“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一点呢?”他痛苦地说。
朴枫微愕了一下。他以前从不要求。“我的婚姻都毁了,还要怎么体谅?”她语气软化下来。
“本来可以不必如此。”仲桐吸一口气。“公司有难关,我是公司一分子,陪著公司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如果你肯陪著我熬……你不肯,我也不能怪你。你要走,我除了让你走,还能如何?我要这个家,可是你要的,目前我没法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