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我像到被别人当成同一个人,而对方还是个外国人。”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好了,我道过歉了,别再损我了。而且我说过,她的姓氏是外国姓,长相像东方人。”
“好吧,不谈她了。”
目前,这是他所愿,更是她的。安若的视线与他的相遇,两人相视一笑,都感觉到一股潜隐的魔魅之力,把人牵引著。
这一刻,安若是放松的。他的眼神也不再若探照灯似的炯炯逼人。但那样她反而比较知道如何应付。似此刻的恬静和温柔,她有些难言而模糊的……怦然,垫著她轻微加速的心跳。
她举杯喝茶,避开和他交结的目光。
她越看越细致,最教他心动的,是细致中的那点坚毅。仅注视著她,便有种他此生未曾有过的波澜起伏情感,缓缓在他心中波动。那种人类原始的情感。
这是一见钟情吗?他自初见她后,即无一日能将她忘怀。希文不确定他是否爱上了一个他还谈不上认识的女人,但他隐隐感到他内在自我构筑的世界,正在缓慢地发生微妙的变化。
“你这样身兼两职,从早工作到晚,会不会太辛苦了?身体吃得消吗?”尽避她丝毫看不出有倦容,他关心地问著。
安若笑。“我瘦是瘦,身体是很结实的。”
“也许我不该问,但是,有必要吗?”
安若沉默著。
“我没有刺探你隐私的意思。”
他的真诚和体贴令她感到罪恶。发现了蓝(王玉)的“私密”,费希文已不必再列入她的报复计画,但是她仍有保留自己的必要。
“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她的手指轻抚著杯沿。“两份工作,事实上,对我都是磨炼。所以,是的,是有必要。”
不是为了钱,希文宽了心,亦颇意外。“听起来你似乎对未来有番企图心?”
她又笑。“也是野心。这两份工作都可以让我接触到各个不同层面的人,人际关系是事业必备要素中很重要的一环。”
“没错。”希文颔首赞同。“你在酒店哪个部门工作?”
“你一直在问我的事,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你不知是因为你没问。你若问了,我自然知无不言。”
安若心想,这下她可是又砸了自己的脚了。
“也许因为杂志上可以读到关于你的报导。”她说,“至于报导上没有的,我想应该就是你的私事。我自然不好探问。”
他又露出那透明似的目光了。
“你很防卫,安若。”他淡淡指出。
“人都有自卫的本能。”她淡淡回他。“你是公众人物,费先生,想必应是防卫得更深。”
“此时此地,我不是时装杂志上的费希文,我也不希望你把我当个公众人物。我叫你安若,你称呼我的名字,不是很好吗?”
她犹豫著。“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太──亲匿。”
他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话。希文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立刻全身警戒地僵直。
“我不认为叫彼此的名字就算亲匿。”他非常柔和地说,微微俯低上半身。“安若,我注意到好几次我一碰到你,你就跳起来。你为什么怕我?”
“怕你?”她短笑一声。“你误会了。我想──那是直觉反应吧?”
“你在酒店工作不会接触到男人吗?你每次在他们靠近你时,都会像受惊的鹿般逃开吗?”他问著,依然温柔异常,唯恐吓著她般。
“你现在靠我很近,我并没有逃开呀。”她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急促起来。
“但是你全身紧绷得快断裂了。”他的视线扫一下她握紧、贴在身侧的双拳。“我想我现在若碰你一下,你可能会揍我。对不对,安若?”
她抿紧嘴不说话。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对不对,安若?”他柔声逼她。
“不要这样,费先生。”她无力地说。
“怎样?”他伸手碰她的臂膀,她果然立即像弹簧般自沙发上弹跳起来。
希文的下颚差点被撞掉下来。但他没有后退,反而用双手握住她的手臂。
“安若──”
“放手!”她叫著,声音充满惊恐。“放开我!”
他坚定地抓住她。她害怕,可是她没有发狂似地挣扎,只是全身发抖地立在他面前,恐惧地瞪著他。
“你并不怕我。”
“我没说我怕你。”
“你怕的是男人。”他柔和了抓握她的力量,但没有放开,“我不会伤害你,安若,不要怕。”
她眼中的畏惧之色教他心口一阵阵刺痛。
“我不会伤害你。”他重复,右手在她左臂上下摩动。“放松,轻松点……”
“不要模我。”
“什么?”她的声音弱不可闻,他停止动作,问。
“不要模我,”泪水在她眼中晶莹,但她态度冷静。“不要抓著我。”
“我没有抓你。”他想他开始明了部分关键了,虽然还不了解过程,她曾受害的过程。他把双手移到她肩上,轻柔地放在那。“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她很慢地深吸一口气,再很慢地吐出来。当她终于抬头看他,仿佛这短暂的内心挣扎,比她工作了一天还累人般,她美丽的脸上出现教他心疼的疲惫,而他掌下,她的身体仍未放松。
“我不习惯这个。”她也轻轻说。
“我知道。”他想这么做,便做了。他将她拥进怀里,不顾她变得更僵硬的反应。“但是你需要。”
“为什么?”她语气同样僵硬。
“放松,靠著我,一会儿你会觉得好一点。”
“我不同意。”
“要打赌吗?”
“我不赌博的。”
“就赌这一次嘛。”他哄诱。“我输了,你就叫我一辈子的费先生。否则你要改口叫希文。”
安若想笑,结果只叹出一口气。“这算什么赌注?”她咕哝。
“对一个把直呼男人名字当亲匿事件的人来说,这赌注很大啰。”他激她。
安若瞪著他的胸膛,仿佛那是堵墙壁,而他要她拿头去撞似的。说不定那样还比较容易。她的头很慢地动了,向前移动,直到她的脸碰到他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淡淡的古龙水混合著一股诱人的男性体味,钻进她的呼吸,在她未察觉中,一点一点地消融了她的紧张。
然后,她的脸贴上了结实又柔韧的胸膛,听见规律、柔和的涛声般的心跳。她感受到从那环著她的胸膛深处反射出来的某种信息,像是幽静的森林中传出来的天然音语。一股全新的流体灌进了她的身体,顺著血管向全身伸展、流动。长时期的,她被一种不能摆月兑、不愿摆月兑的力量制束著。现在这股制约力松开了它的魔爪,她整个身心都漾著自由的愉悦。
安若没有发觉她松弛了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偎靠著他,没有察觉他用双臂拥搂住她。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当然也不知道,她的改变,带给希文多么大的震撼。
他从来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女人愿意让他拥抱著她,便是如此几乎达到极点的喜悦和满足。他那经年在感情的路上迷茫徘徊的心,在她偎进他怀中的刹那,宁静了,平静了,仿佛找到了归宿。
希文微推开她一些,轻柔地以指抬起她的下颚,对她柔柔一笑。“你输啦!我等著收赌注呢。”
他是有权利要它的。事实上,如此还不足以感谢他解救她于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桎梏。
“好吧,你是对的,希文。”
他笑,冲动地,俯首吻了一下她的唇。那一触,震撼了两个人。她愣愣,仿佛不明所以地看著还悬在她脸前方的他的嘴唇。就是她这个表情,使他低回他的嘴唇,要她明白过程般,他触一下她的唇瓣,再触一下,而后,他的舌尖探测她唇的弧度似地润著她,引诱她。当她本能地,不自觉地双唇微张,他的唇遂温柔地覆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