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她公寓楼下,骆毅却将车子熄了火,道:“我送你上去。”
未央想拒绝,可是骆毅已经替她开了车门,一并接过了她的手袋,转身向前走去,她刚想出口的话便咽回了肚子,她忽然发现,对于骆毅,她是越来越无法拒绝了。
未央对着骆毅的背影发了一回怔,便匆匆地跟了上去。
才刚进电梯呢,一对中年夫妇也吵吵嚷嚷地冲了进来。未央认出,那是住在她楼上的一对夫妇,平常吵架是家常便饭,住在这栋公寓的人都烦他们,可是今天他俩不仅恶言相向,还动手动脚的,大有不大打一场誓不罢休的趋势,未央拉了拉骆毅的衣袖,悄悄向电梯的角落里退去。
丙然不出未央所料,他们等不到进家门,便在电梯里旁若无人地动手动脚起来,虽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可是人家夫妇的事,未央也不好意思开口劝架,只是电梯的空间本来就窄小,而他们的动作却越来越大,男人挥舞的手肘便直直地向未央的脸撞过来,未央只是怔怔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而骆毅却已经动作敏捷地拥她入怀。
“砰”的一声!未央甚至没有看清意外是怎样发生的,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男人粗壮的手肘已经重重地撞上了骆毅的右眼,只见他立刻疼得睁不开眼睛。
而肇事者撞了人还不自知,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未央忍不住开口叫道:“王先生!王太太!”
那声充满怒气的叫声,声音之大,连未央自己也吓了一跳,而那两位王氏夫妇终于安静了下来,看向未央。未央的声音冷然:“公共场合,请注意一下言行举止!”
此时,男人大概也发现自己撞了人,终于收敛了一点,却并没有道歉的意思,顿了顿,继续转头与女人对骂着。
第七章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
终于出了电梯,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未央仰起头,蹙眉看他半眯的右眼与逐渐淤青的眼角,担心地道:“怎样?很疼吗?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骆毅将手袋交还到她手上,眨了眨干涩疼痛的右眼,不甚在意地微笑道:“我没事,不过就碰了一下,还不至于要上医院。”
未央看着他怎样也睁不大的右眼,她知道那一定是很痛的,她觉得不放心,便道:“那,进来坐一会儿再走吧?”
骆毅笑得邪气,“孤男寡女的,你就这么放心我?”
未央瞪他,“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未央翻出手袋里的钥匙打开门让他进去,里面不大,一眼即可看尽,就是典型的单身公寓的格局,一厅一房加一个厨房,还有个小小的阳台,收拾得十分整洁,玄关处连多余的拖鞋也没有,可是一个人的生活,总是这样的。
未央一进屋便半蹲在储物柜前翻找着什么,他便在低矮的绒面沙发坐了下来,四下里打量着,房子小,装潢亦十分简洁,就连多余的摆设也没有,雪白的墙面上只挂了一个五六寸大的玻璃相框,里面是她的一帧单人照,乌黑柔亮的长发,笑意盈盈的样子,跟现在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然而,从那照片微微卷曲发黄的边缘,还是可以看出已经有些时日。
骆毅坐在那里,只管对着那幅照片发怔,目光温柔而眷恋,久久移不开眼睛。
“骆毅?”未央叫道。
他终于回过神来,未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管药膏半蹲半跪在他身前。
她仔细看着他淤青得微微肿胀的眼角,道:“上点药吧?这个牌子的药膏消肿效果很不错,抗敏效果也很好,我一直都有备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旋开了药膏的盖子,淡淡的薄荷芳香便飘散在空气里。
未央不等骆毅答话,食指已沾上了药膏,往他的眼角揉去。他没有说话,微微偏过头,半眯起右眼,任由她揉着。
她的嘴唇微微抿起,神情专注而认真,清凉柔滑的触感,一圈一圈,缓慢地划过皮肤,带着些微的刺痛,可是很舒服。
她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他咝咝地吸了口气,叫道:“痛!”
未央慌忙收回手,便对上他带笑的双眼,眼底有着一丝顽皮与促狭,她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知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意渐渐收住,她看着他,原本那样出众的一张脸,右边眼角处却平白无故地添了一道极不搭调的淤青,都是因为她,她觉得过意不去,便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骆毅却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道:“我可是因为你而毁了容,你可得对我负责任呀!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
未央再次瞪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收住笑容,握起她的手,直直望进她眼睛,道:“未央,你明明知道,我是认真的。”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暧昧起来,她垂下眼帘,顾左右而言他:“呃,你口不口渴?要不要喝点饮料?不过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未央还没说完,而下一秒,属于他的味道便已侵占了她的呼吸,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湮没在缠绵的唇齿间。
他紧紧地拥着她,身体毫无间隙地紧贴,此起彼伏的心跳相互撞击着。他的呼吸灼热得吓人,未央觉得透不过气来,他的手机一直响了很久,一遍又一遍,他都没有理会,仿佛没有听到。她推他,可他的手一直紧箍着她的腰,丝毫没有放松,继续吻着。手机的声音终于停了,身旁的座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未央用力挣了下,略略离开他的唇,微微喘着气,“电话在响呢,我要接电话。”
骆毅终于放开她,未央看了眼来电显示,握着话筒的手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接起。
未央把话筒贴近耳边,一把试探又迟疑的声音混着沙沙的电流声,透过细细的电话线,震荡着她的耳膜,遥远而陌生。
未央把背脊抵住门背,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脸隐在门角的阴影里,看不到表情。
骆毅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重新恢复冷清,明亮的日光灯映衬着雪白的墙壁,仿佛更加苍白了,她茫然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着。她在这里住了快四年了,这里的一椅一桌,都是她亲手购置的,她一直跟自己说,这里就是她的家,属于她的,再没有人可以夺去。可是为什么,她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陌生得仿佛从来就不属于她。
明明是她的家,可是却不属于她,为什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她的身子顺着门背,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她慢慢地把身体蜷曲起来,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恍惚间,电话铃声仿佛又响了起来,一声一声,扎进她的耳里,而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仿佛生了根般。
她抬起脸,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电话真的在那里响着,并不是她的幻觉,她缓缓走过去,瞪着座机的来电显示,半晌,才认出那是骆毅的手机号码。
未央不禁闷纳,他才刚走呢,怎么就又打电话来呢?
她拿着话筒“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却长久地寂然无声,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耳畔。
未央忍不住问叫道:“骆毅?”
他低低唤她的名字,仿佛呢喃:“未央。”
她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道:“没什么,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未央,我想你。”
未央笑了下,“你傻呀,才刚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