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突然有了动静,直觉回头,就见展弈一脸铁青地一拳捶上桌案。
“不许妳提他,我没有爹!”展弈难掩怒气地吼道。
“弈儿,你在胡说什么?!”展夫人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就算你爹有什么不是,你也不能不孝,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我错了?像他这样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权势的人,根本不配当我爹!”展弈用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展夫人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之色,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你爹他、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见儿子听也不听,扭头就要往门外走,她不由得又急又恼又惊慌地叫道:“弈儿,你别怨娘冤枉她……乐姑娘,你不也同样怀疑她讹过银子吗?”
“不就是想赶她走吗,用得着为自己找这么多借口?!”展弈回头,目光比霜冻更令展夫人彻骨。“偷马鞍?”他冷冷一笑。“这样的借口,亏妳想得出来,辛苦了,娘!”
展弈的话,令展夫人没来由一阵心慌。
“你听我说,娘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努力争辩。
“不管为什么,我的事不需要妳操心!妳那么有空,麻烦妳先管好自己的事,别让妳儿子被人戳着背脊骂有娘没爹!”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身形如暴怒的狮子,一脚蹬开房门,也不管守在外面的丫鬟如何惶恐,转眼就消失在院子里,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展夫人,浑身瘫软地坐在桌前,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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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天空下起小雨,薄雾般随风飘动。
裕固山顶,乐舒晴低着头跪在母亲坟前。风雨中,她娇小的身影因濡湿的衣衫愈显单薄。
不远处,站着一匹通体黝黑的马!久久仿佛也在和主人一起悼念母亲。
离开展府的这些日子,除了想完成母亲的心愿外,乐舒晴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展弈——
想他的温柔、想他的多情、想他的霸气,回忆时才发现,他们之间的争吵,大多是她挑起的,当时恼羞成怒的针锋相对,竟换回现在的美好记忆,真让她始料未及……
冷风夹着细雨吹过,乐舒晴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老天,瞧她都在想些什么?她已经忘了玉虚宫、忘了师父、忘了修道、忘了从小的立志、忘了所有的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情”字,或许,修行的意念仍模糊存在,但并不坚决……
如今,跪在母亲坟前,想起这些日子走过的路,乐舒晴不由自主感到羞愧。
都说人一旦陷入情爱,就会不顾一切的沉沦,上天之所以派展夫人诬陷她,就怕她勘不破情关,被情的魔障所毁吧?这肯定也是娘亲最不愿见到的……
醒吧,快醒吧,就当春梦一场,船过水无痕……她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应该可以做到,可为什么一想起今生无缘再见他,眼中就酸涩得想哭?
恍惚间,有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谁啊,这么讨厌,竟敢把墓修到这里?!”
来人蹙着眉,气愤中略带骄肆的声调,在看见墓碑上刻着的“先慈乐彩霞”后蓦地转为惊诧。
细雨迷蒙中,乐舒晴扭过头,混合着泪水的雨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勾勒出一幅绝美却令人心酸的画面。
“对不起,惹您讨厌了,但这是家母的心愿,还请见谅。”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眉目如画的秀丽女子,她尽量声音平稳地说。
那女子突然回神,瞪大漂亮又精明十足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打量乐舒晴。“乐彩霞是妳娘?”她不可思议的问。
“听您的意思,似乎认识家母?”乐舒晴怔愣地看着她。
“当然,我和她一母所生,怎么会不认识?”那女子抖了抖伞上雨水,口气冲动地说。
乐舒晴惊讶地“啊”了一声,好半天才回神。“阿姨?您是飞霞姨娘吗?”
乐飞霞听她叫自己阿姨,一双美目顿时冒出火来。“不准叫我姨娘,我也没她这种不知羞耻的姊姊!”
怎么了?乐舒晴看着神情激动的乐飞霞,就见她猛一下甩开手中绸伞,指着娘亲的墓碑狠狠骂道:
“妳,都怪妳,放着水月国圣女不当,竟跟人私奔养小孩!妳倒是开心了,却让我们全族为妳蒙羞!怎么,太不要脸了,不容于夫家,死后没地方葬,才想起要回族里?我呸,裕固山是什么地方,我这个现任水月国圣女,也只敢每月来这里吸一次天地灵气,妳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却想独个儿霸占这里……”
乐舒晴闲言震惊,眼前这个声音尖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子,就是娘亲口中、那个娇美可人的飞霞姨娘吗?
乐飞霞似乎觉得光骂还不过瘾,冷不防冲到乐舒晴身边,一把推开她,又目露凶光地伸手去推墓碑。
“等等,不要……”乐舒晴大惊失色,不愿母亲受辱,连忙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伸手要拦乐飞霞,乐飞霞却头也不回,反手朝她击来,惊得她赶紧出掌迎敌。
几招过后,乐舒晴立刻明白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妳疯了吗?我娘再怎么错,也是妳亲姊姊啊!”她一急,月兑口而出。
乐飞霞却咬牙切齿地回应道:“她那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我高攀不起!”
乐舒晴惊愕下,稍一分神,凌厉的攻势就到眼前,她只能举臂护住脑袋。
右臂上瞬间传来的惊人疼痛,让乐舒晴不由自主闷叫一声。
乐飞霞没料到自己会轻易得手,撕破乐舒晴衣袖的同时,蓦地看见她右臂上露出的鲜红色蝴蝶形胎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不可能……”她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退,差点跌倒在地。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王上喜欢姊姊,就算现在也一样,可当年只是普通皇子的他,怎敢与圣女有染?
那是只要被发现,就身败名裂的事啊!
她蓦地抓住乐舒晴的手臂,近乎执拗地拖到自己跟前!
“妳怎么可能是王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生下小孩?弄错了,绝对是弄错了!”她歇斯底里大叫,不肯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什么王不王,妳别胡说八道!”
再次被人提起这个令她心惊的话题,乐舒晴的呼吸为之一窒,她不敢深究这话的含义,强自镇定地收回手臂。
乐飞霞缓缓抬头,目光散乱不堪。
“妳是王的女儿,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不,我娘说过,对一个修道之人,那些都不重要,所以我不问自己来处,不问自己去处,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手臂疼得有如火烧,乐舒晴却坚持将自己所想说出,还想再说什么,山下扬起的急促马蹄声,让她下意识回头。
天雨路滑,谁会以这种不要命的速度在山中奔驰,天要塌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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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谁的天要塌下来!
见到狂狮般冲上山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乐舒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展弈?她是在做梦吗?
半个多月不见,他消瘦许多,身上的衣服虽被雨水淋湿,却一点无损他的卓尔超群,此刻,他握紧拳头、正以愤怒的眼神瞪住自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抖了抖唇,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身子不自觉往后缩。
“妳还问?”展弈飞身下马,气恼地站到她面前。“出门前,妳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呢,竟敢给我玩不辞而别这套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