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杀机他也白姓“洛”了。洛一水安分地松手,自觉将身体重量移到拐杖上去。
秦鸣悦这才住手,还很恶劣地踮脚拍拍他的头,“这样才乖。”
呜呜,其实他一点都不想乖,抱着女朋友卿卿我我才是享受。
不过这个想法,还是不要告诉秦鸣悦比较好。
“后天是佛教概论的考试,别忘了。”秦鸣悦提醒他。
“这么快?”洛一水诧异。
“疯了一学期,拜托你千万别在学科上栽了。”秦鸣悦牵了他的手,带他慢慢走,“张教授很严格的,当了他的课,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吓,这么严重啊?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虽然那帮家伙老将他当替身使用,不过他本性善良,还是去提醒他们临时抱抱佛脚好了。
考场内很安静,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答题,当然,还有人在专心致志地作弊。
这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
镜头推远一点,我们可以看到坐在倒数第三排靠墙角的洛一水正在发呆。
考场上发呆并不常见,所以很快便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其中一位监考的女老师走过去,善意地敲了敲桌面提醒。
洛一水抬起头来。
“有什么问题?”女老师问。
“没有。”洛一水摇头,俯身抓了笔一阵狂写。
女老师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发现他答题还是蛮流利,并不像是准备作弊的嫌疑分子,于是满意地踱步离开。
一旦远离了监控范围,洛一水的脸迅速垮了下来。
与他一排隔了三个座位的秦鸣悦看得真切,皱眉以眼神示意:
——怎么了?
——死定了。
洛一水无声地动了动嘴巴。
不太明白,她还想问,坐在讲台上的张教授用力咳了咳。
于是她只好作罢,心想还是考试完了以后再问好了。
于是教室里又只剩下刷刷刷的写字声音。
洛一水有点头痛地抽出放在自己试卷下的其余几份试卷,开始万般后悔自己的冲动。
想昨天晚上通知老大他们的时候——
“考试啊?”涂力文懒懒地跟他通话,声音都是嗡嗡的,估计还没睡醒,“我明天没空,换天行不行?”
“嘿,当初要你是干什么用的。”原际阳说话没心没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种小场合,就不用麻烦我出马了。”
“好恐怖,我最怕考试了……”
“完了,我怎么办?自己考铁定是要砸的……”
……诸如此类。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热血沸腾,“加你们的也不过五份而已,由我搞定就是。”
于是泱泱的称赞声接踵而来:“兄弟,你体恤民情,义薄云天,千斤重担你一人承担,实在对不住了。”
他也豪爽地小小客气了一下,“小Case。”
结果呢?
事实证明,热血若是集中上涌,很容易造成神经短路。
考场上,连自己的一份,他一共私藏了六份试卷。题不难,刷刷刷,三五两下搞定,问题在于,他该如何将这六份试卷呈给那个看起来很铁面无私且对他没什么好观感的张教授?
咬笔杆,洛一水觉得头痛,不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最后,偌大的考场,就只剩下洛一水一个人还在冥思苦想解决良策。
“交卷了。”
监考的女老师又过来敲桌子,大概以为洛一水在为做不完试题懊恼,很人道地对他安抚一笑。
洛一水抬起头来,不明就里的秦鸣悦正站在过道上等他,朝他扬了扬手机。
是在提醒他时间到了,他知道。
洛一水将桌上的试卷摞成一叠,磨磨蹭蹭地拄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顿地朝前走,有点即将慷慨就义的感觉。
张教授托了托眼镜,注意这个屡次在他课堂上捣乱的男生像是要上刑场一般点点挪过来。
洛一水走到讲台前站定,咳了咳,冒出一句话来:“张教授,你以前惩罚过学生吗?”
张教授好脾气地微笑,“不会。佛家有句话说得好,对人对事,要常怀仁爱之心。”
洛一水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张教授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洛一水硬是挤出了讨好的笑容,“我不小心多领了五份试卷,又不小心多做了五份试卷。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多交出五份试卷?”
张教授的微笑逐渐变为惊愕,最后,一张脸沉下来,眉头皱得即使一只蚊子飞过去,都有可能夹死在那几道皱纹缝儿里。
洛一水顿时觉得乌云罩顶,似乎还听到乌鸦的哑鸣。
不好的预感——真的。
元旦过后,对于篮球社,有两个消息,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天风学院在校际篮球赛中表现突出,从循环赛中以第一名成绩突围,闯进十六强之后,又淘汰了对手,杀入了前八强。
坏消息是:篮球社的五人主力中有四人在参加选修课考试中非但缺考,且托另一名主力队员代考,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彻底激怒了以好脾气著称的张教授。
听闻张教授已向校长提出,如此品性不端偏才发展的学生,即便是篮球打得再如何好,都不能姑息迁就,必须严肃处理以正校风。
据说张教授说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方针,要痛及肺腑,才能记忆尤深,所以提请学院禁止这五人参加剩下的篮球比赛。
张教授在学院授课三十余年,德高望重,校长不好否决他的提议,但觉得天风学院闯入八强的机会很难得,于是使了缓兵之计,说要开会研究,过几日决定,私底下,却找了黄于初,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皮球一脚踹过去让他自己想办法搞定。
篮板下,平均身高超过1.85米的五个罪魁祸首一字排开接受批斗。
“很得意,啊?现在好了,大家都玩完了。”砰砰砰,黄于初挨个拍着脑袋过去,“洛一水,站那么直干吗?头!”
自知理亏的洛一水埋头,不吭一声。
黄于初“啪”的一下拍上去,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看时间不看地点,关键时刻闯枪眼。”黄于初负手教训,“就算是作弊,好歹人数要凑够——不对,我是说你们根本就不应该耍滑头。”
“教练!”原际阳举手发言了,“我觉得你继续在这里发火是不现实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搞定那个张教授。”
头上又挨了一记,原际阳缩脖子喊疼。
“你还有理了。”黄于初瞪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觉得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涂力文很冷静地思索着现实可行的方法。
毕竟是社长兼队长啊——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对他的提议寄予厚望。
“什么办法?”原际阳模头,感觉上面起了个大包,好痛。
涂力文客观分析:“反正都犯规了,可是还没满五次,不用下场。”
众人绝倒。
黄于初用力地揉了揉脸,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们很单纯,说这些话绝对不是要故意来气他的。
“算了。”他挥挥手,“你们先练习去,让我再想想办法。”
大家散去之后,他惊奇地发现洛一水还笔挺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算了,要指望这帮牛牛的小伙子想出解决办法,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还是不要抱希望好了。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洛一水望着他,声音低低的,“我们可以去向张教授道歉。”
黄于初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
太阳还是挂在天上,没错。
第9章一念差池(2)
“教练?”
“嗯。”黄于初很转过头来,“你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