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脸庞,月聆不争气地别开眼,声音小了:“我……我有我的想法。我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爱你了,所以这一回,选择权在我,请你努力。”
“还在嘴硬啊……”他往墙边一歪,朝天花板翻白眼,口里无奈地叹息,“如果真的输了比赛,照你说的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这样你甘愿?”
片刻沉默后,她心虚地点头,“甘愿。”
“慢,慢,再确认一遍。”蓝飒猛地伸手点住自己的太阳穴,闭起眼——实在是被她的话给气着了啊!“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输了比赛,我们俩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这话说得真决绝。月聆听了心里一颤。
她垂下眼睑望着地板。说实在的,她舍不得……她那么喜欢他,好不容易重逢了,怎么舍得再把他推开?然而此刻,只要轻轻应一声,或是稍微点一下头,她就把自己和蓝飒的未来置于无法逆转的境地了。
但是,就是赌着一口气。
非要赌上那么一口气。
良久的沉默过后——
“是的,输了比赛,就各走各路。”月聆声音艰涩地一字字吐出。
“很好,讲得真顺口。”他连连点着头,突然大步跨向她。表情严酷得像是想要揍她,一步一步,逼她退入墙角。
“蓝飒……”她有丝害怕地抽息,脚步连连往后退。他生气了吧?她把话说得那么绝,他没理由不生气的!
他俊美的脸庞显出凶狠的表情来,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她逼近,她怕极了,闭上眼轻叫:“蓝飒不要……”是准备要打她了吗?
下一秒钟,他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被他强悍的双臂锁紧,额头撞入他硬铁似的胸膛,疼得轻轻申吟了一声。
蓝飒……抱住了她?
彼不得额上的疼痛,她连忙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惊诧地望他,“蓝飒?”
“会赢的。”他仍是拥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会赢的。”他略微提高声音,搂着她,贪恋地不肯放手,“下个星期,来看我的比赛吧,我赢给你看。”
“蓝飒,你先放开我……”她轻轻挣扎。
“我都说了会赢了,你提前给我抱一下会死啊?”他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了。这死丫头真的会把他给逼疯!听她一遍一遍地说着“如果输了比赛就分手”,他真是气得肺叶都炸了,她竟然还麻木不仁感觉迟钝到这个地步,一心想着要挣月兑他的拥抱,她难道不知道他虽然脸上笑嘻嘻,但其实心里有多慌乱、多没底?
在赛车没冲过终点之前,有哪个车手能保证一定会赢呢?他虽然信任自己的水平,但也绝不敢百分百地夸口。可是,杜月聆这丫头就能这么狠心,非要把他逼到孤注一掷的地步!
真是……越想越生气。不知道他压力已经够大了吗?如果输了比赛,又输了她,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蓝飒紧紧抱着怀中的暖热娇躯,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有些恶意地更加勒紧她的身子。他想勒疼她——作为惩罚,但终究是舍不得,他只好埋首在她馨香的黑发中叹息。
就这样沉默地抱了一会儿,他突然撒手,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啄,然后飞快地说:“下个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嘉定国际赛车场,我等你来。”
说完后,他很有性格地霍然转过身,大步跨出门去——一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没有回头。
直到蓝飒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处消失,杜月聆才终于呼出一口大气,双脚发软,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板上。
罢才的那个拥抱……好紧,紧得连她的心都给勒住了。
她望着半敞的卧室房门,想着刚才那个大步走出去的男人,不由深深吸一口气,鼻腔发酸: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会赢。
自从那一天蓝飒从她的卧室离去后,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杳无音讯。
电视里的体育新闻每天分时段滚动报道:A1甄选临近,车迷热血沸腾,殷切地企盼着甄选结果早日出笼,好看看到底是哪几个车手有机会代表国家出赛。
于是杜月聆认为,蓝飒一定是把自己藏起来了,每天发狠地拼命训练吧?像他那么不服输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有一点儿失败的可能的。
很快地,到了蓝飒与她约定的前一天晚上。
晚上八点,杜月聆接到一个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月聆轻吁了口气,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端沉默。
是蓝飒吗?她心头一紧,然而下一秒钟,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我是岑佩蓉。”
月聆握着听筒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哦,你好。”
“方便的话,可以出来谈吗?”岑佩蓉连向她问好的风度也失去了,声音中隐隐含着怨怼,“我就在你家楼下。”
“啊……”月聆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你推开窗,看到一部深蓝色的本田车没有?”岑佩蓉道,“我就坐在里面。”
月聆依言推开了卧室的窗户,果然,底楼花园外的树阴下停着一部蓝色本田。
“请尽快下来,我时间不多。”岑佩蓉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月聆有些发愣,岑佩蓉怎么会知道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听她冷冰冰的口气,似乎是很恨她吧?
五分钟后,月聆来到楼下,坐进岑佩蓉的车内。
她有丝尴尬地窥着岑佩蓉难看的脸色,轻声开口:“岑小姐,请问你今天来是——”
“请你不要去看比赛。”岑佩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啊?”月聆一愣。
“明天,请你不要去看蓝飒的比赛。”岑佩蓉以森冷口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对一个赛车手而言,比赛前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明天出现在赛车场,就会毁掉他的事业和未来。”
月聆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怎么……把话讲得这样重?
“可是我——”她想去为蓝飒加油啊!
“杜月聆,你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昏黄的车灯下,岑佩蓉板着脸说出愤恨言语,一字一句鞭挞月聆的心,“我都听说了,把这么重要的比赛结果作为与蓝飒复合的条件,你觉得自己很骄傲是吧?要一个赛车手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在赛场上拼命的时候还要分神顾虑你的感受——杜月聆,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自私的女人!”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蓝飒一直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嚣张模样,她不知道他也会怕输。
“你什么都不知道!”岑佩蓉愤怒地提高声音,“这两年蓝飒在国外拼命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当他受伤躺在病床上、浑身打着石膏动也动不了的时候,你该死的在哪里?!当他登上领奖台、开香槟庆祝的时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是我,是我!”她心碎地低吼,眼眶渐渐泛红了,“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你只看到他的荣耀,而我却目睹他所承担的一切痛苦。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向他提出那种要求?!他必须要赢下这场比赛——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愿!”
“岑小姐……”月聆被骂得怔住了。原来,在蓝飒的生命里,她缺席了重要的五年。在他奋力拼搏、一步一步攀上事业高峰的时候,陪着他的是另一个女人。
杜月聆低下头,眼睛一眨,一颗泪珠滴落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