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暮黑眉微挑,仍是不说话。
“那个……”佳伲沉吟着,突然伸手撩起白色T恤下摆,“你看,我穿了脐环!”她没话找话说,话题转得够快。
陆沉暮眯起眼,果然看见她小巧可爱的肚脐上镶着一个小小的银环。他眼眸顿时幽深起来。她低头用手指拨弄脐环的淘气小动作,霎时令他胸腔绷紧。他别开眼,有些局促地吐了一口气,“叶佳伲,你几岁了?”
佳伲愣了一下,乖乖回答:“三十岁。”
“那干吗搞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他指住她肚脐。
佳伲扁扁嘴,来自封建时代的好男人,果然又要开始批判了啊,“那,我应该说……对不起?”她抬眉。这是他所期待的答案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没说一声就跑掉,搞砸了画展,还……穿了脐环,害你看了不爽。”佳伲撇嘴,这也是她的错哦?
“还有呢?”他仍是不满足地挑着眉。
她诧异,“还有?”还有什么?
陆沉暮眸中有什么光芒闪了一闪。他无言地望住她:还有……太多太多了啊。醉倒在他耳边柔声说爱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偷偷跑到国外潜水,打越洋电话来吓唬他说要沉入海底,害他心痛失眠煎熬不已……叶佳伲在他身上犯下的重罪,真是多到数也数不完。
他已经不那么年轻了,在三十二岁的人生当口爱上这个女人,老天爷是存心不想让他长寿是吧?
可是,他就是爱了她。从飞机上的初次相遇,她把一个大皮箱砸在他脚面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因为她而变得不同了。
这样一个对他作恶多端的女人,他怎么可以放她走?
陆沉暮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向呆立在店堂门口的叶佳伲。
佳伲见他脸色非常严肃,她连忙赔起笑脸,脚步稍稍往后挪动,“其实,我在马拉帕斯卡的时候,有想过要电话联络你来着……”话音未落,陆沉暮凶巴巴地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捉住她肩膀。于是,只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她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了。
他双手箍紧了她的身子,用力将她锁入胸膛之中。
“陆、陆沉暮……”佳伲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只好巴巴地在他怀中闷叫,“你、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没有。”陆沉暮拥紧她,没好气地在她头顶上方回答:“不结了。”
“为、为什么?”她有些结巴,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他刚才真的说了“不结了”吗?这么说,他没和顾芷洁……
“因为你把我气坏了。”
“嗄?”她呆愣地抬头望他,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和芷洁的婚约已经正式解除了,她近期就会嫁人,不过不是嫁我。”
“啊?!”佳伲蓦然瞠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此刻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平板话语,居然传递了这样一个令她惊喜交加的信息。
陆沉暮没有和顾芷洁结婚!她心爱的男人此刻依旧是单身的!
狂喜袭上心头,她蓦然退出陆沉暮的怀抱,双脚向后挪动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嘴角止不住地泛开笑花,而眼睛却有些模糊了。浅浅的泪光中,她看见陆沉暮郑重地点了下头。
在他点头的瞬间,佳伲的心即刻溶化了。
她双手按住胸口,努力抑制激动的情绪,颤声问:“那样的话,现在……我可以追求你了吗?”
陆沉暮笑了,凝视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心脏的位置瞬间被巨大的甜蜜攫住。是的,他怎么忘了?这女子一向是那么真诚率性,她的爱和热情来势汹汹,他从来就抵挡不住呵……
“或者,不用这么麻烦。”陆沉暮歪头看她,别有深意地说。
佳伲一怔,“什么意思?”而后,她美目危险地眯起了,双手环肩,目光灼灼盯视着自己的“猎物”。怎么,恢复单身了也不给追哦?这男人恁地好嚣张。
“叶佳伲——”陆沉暮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开口:“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说完后,他一向坚硬如石雕一般的脸庞上隐隐泛起一丝红潮。
佳伲惊讶地捂住嘴,脚步踉跄后退两步。
他说,他爱她?
三秒钟后,她哭了。她双手下垂,揪紧自己白色T恤的下摆,哭得鼻头通红,样子惨兮兮。她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可是泪水不断流下,打湿衣襟。
陆沉暮说,他爱她。
她从没奢想过会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她一直以为,他讨厌她。她曾设想过再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将已经是别人的丈夫;而她将更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不泄露半点讯息。
可是就在刚才,他说了爱她!
一个美得几乎接近虚幻的美梦成真了,他真的说了爱她啊……那么,她辛苦逃匿了将近一个月,染头发、穿脐环、潜水、画画,做尽一切疯狂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扇爱的门在她面前霍然敞开了,一切的矜持、逃避和羞怯,都变得再也不具任何意义。
“耶……好棒!”佳伲蓦地跳了起来,感觉身体轻盈得好似一朵云彩。她尖叫着飞奔过去,用力扑入陆沉暮怀中。
他张开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我爱”的馨香瞬间沁入他胸怀,这一秒钟他恍然明白:原来,这才是“我爱”。
当她使劲地扑入他怀中,他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圆满了。他曾经最讨厌的香水味道,此刻变成天堂环绕着他。
佳伲手脚并用地攀住他身体,像树熊攀住了尤佳利树。她亲昵地抵住他额头,蹭了蹭,忍不住笑,“真的喜欢我?嗯……你真有眼光!”赞叹地亲亲他脸颊,然后发现他颊上浮起赧然的热度。真可爱,他也会害羞呢!
陆沉暮用力地拥紧了叶佳伲挂在他身上的娇小身体。生平第一次,他在公众场合失控地拥抱一个女人,并且笑得这样放肆开怀。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红通通的鼻头和嘴角边扬起的大大笑弧,然后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俯下脸去,在这泛着甜腻牛油味儿的糕点店大堂里吻了她。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着,头戴绿头巾的服务小姐表情尴尬地立在一旁垂手观看。好不容易等到一吻结束,她立刻见缝插针地问陆沉暮:“先生,您的十八盒手制巧克力……还需要吗?”
看这位顾客此刻如此甜蜜靥足,他应该不会太需要巧克力的营养补给才是。
未曾想,陆沉暮和叶佳伲一齐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回答:“当然要!”
被十八盒ICHIDO手制巧克力收买,佳伲乖乖跟着陆沉暮回家。
饼了今晚,明天就是画展的最后一天了。
“我家有客房,你今晚就睡这里,行李明天早上再回宾馆拿。”陆沉暮掏出钥匙打开门,将叶佳伲推入客厅。被这女人放过一回鸽子,他实在是怕了。明天晚上的记者招待会女主角一定得出现;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须看紧她,哪里也不许她去。
叶佳伲走入客厅,好奇地伸手模模玄关架子上的古董瓷器——嗯,手感很滑腻,这东西应该很值钱。然后她走向宽大的乳白色布艺沙发,坐下来,勾指弹了弹沙发垫子,“这沙发很旧了呢,垫子的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
陆沉暮自一进门就忙着在开放式厨房内煮咖啡。刚打开咖啡机,就听到佳伲的感叹,他探头回答:“是啊,这沙发有些年头了。”他记得那时他大学刚毕业,陪一位同窗好友用第一笔薪水在IKEA购得这沙发;后来那人出了国,他搬进这公寓为好友看房子,沙发也顺带着归他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