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诗诗的反应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已经绝望,并且放弃挣扎了。
终于,郭天蓝开口了,却不是对诗诗说话:“巧巧,好好干,整个销售部里,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了。”
“轰”的一声,诗诗脑中爆炸出朵朵蘑菇云。郭经理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还这么年轻,业绩又做得这么漂亮,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郭天蓝继续说。
诗诗听得心如刀割。这些话听着好耳熟……郭天蓝前几天还一字不差地对她说过呢!可是现在……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你也知道,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走了。虽然是升职,但是我也非常舍不得大家。毕竟大家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感觉就像一家人一样。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也曾是个年轻不懂事的小丫头……”郭天蓝开始忆苦思甜,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商诗诗越听越汗流浃背,孙巧巧越听越面有得色。
终于,关键时刻到了。
“……巧巧,我走了以后,销售部就拜托你了。你要努力一点,争取把业绩做出来,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郭天蓝对孙巧巧展开一个亲切和蔼的笑容,就像所有即将卸任的长辈那样,语重心长地嘱托着自己的接班人。
于是诗诗知道,自己完了。
“我完了,我玩儿完了,我完蛋了……”
当晚,在“黑匣子”酒吧,商诗诗趴伏在吧台上哀号。四周音乐声震耳欲聋,人群热力舞动;只有吧台边凄风惨雨,喝空的酒瓶东倒西歪,当事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哀悼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苏黎,我该怎么办?”诗诗借着酒意,不停拉扯好友的衣袖,“我毁了自己的一生……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副理了!还要让孙巧巧那个女人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啊……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诗诗,不要这么悲观,最终的人事调动还没出来不是吗?”苏黎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手背,顺便将自己VERSACE的洋装袖口从她的猛力钳制中解救出来。
“可是……可是……她对她说:‘以后销售部就拜托你了’!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她故意说给我听的?想气气我?”
“你口中的‘她’到底是谁?”苏黎秀眉微蹙。说实话,从诗诗今天晚上语无伦次的哭诉中,她压根没听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不得了的事情,让诗诗难过成这个样子。
这时,何其从吧台内侧探出身来,端出一杯鸡尾酒,推到诗诗面前。
“这酒叫什么名字?”苏黎问。
“‘节哀顺变’。”何其似笑非笑地一撇嘴。
“你说什么?”诗诗立刻跳起来,凶狠地瞪住他,“你刺激我?”
“我这是在安慰你,小姐。”何其耸耸肩,“不然还能怎样?一切已经成定局了,你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反正郭经理一个星期以后就会离任,你到时再烦恼也不迟啊。”
“你说得倒轻松,到时候死的人又不是你!”诗诗气呼呼地说着,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下一秒钟,她又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起来,“老兄,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东西?一股子怪味儿!”
“醒酒茶。”
“醒酒茶?”诗诗皱眉,“干吗给我喝醒酒茶?我又没醉!”
“一般喝醉酒的人都会腆着脸说自己没醉。”何其理也不理她,径自转过身去,找了块抹布在台面上细细地抹。
“喂,姓何的,你现在是不是想吵架?”诗诗生气了,拍案而起。有没有搞错?她心情本来已经够糟糕了,这家伙还来火上浇油?!
“诗诗,不要孩子气。”苏黎急忙把她摁回座位,“何其也是为你好。”
诗诗仍是瞪住他,咬着牙不放松。何其只当她是透明人,悠闲地擦完了桌子,又调一杯酒。调完了看一眼诗诗,见她还是气愤难平,干脆自己端起杯子喝了。
诗诗就这么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瞪了他好几分钟。终于,她的眼眶开始发酸,她的肩膀垮了下来。呼,累死了,她在这边吹胡子瞪眼气个半死,他老兄却是悠哉游哉,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她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赌气地把头一别,“懒得理你。我要去跳舞。”
说着,她像一只蹒跚学步的鸭子,摇摇晃晃地跑进舞池去了。她的脑袋有点发晕,步子有点发飘,跟不上音乐的节奏,就站在那里傻乎乎地扭动身体。
这时,苏黎忽然把头凑向何其,眼光中含着深意,似笑非笑地说:“其实,你很关心她。”
“谁会关心那个白痴?”何其伸手推了推渔夫帽的帽沿,转过身专心调酒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商诗诗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郭天蓝的一席话,将她抛入无望的地狱中,也使得孙巧巧比以往更加嚣张。每一天,她都要面对孙巧巧那几乎仰到天上去的鼻孔和从她那张毒辣的嘴里蹦出来的苛刻话语。不仅要面对,而且要忍受。就算是实在忍受不了,她也不能再向从前一样跑到何其办公室里射飞镖了。
她想,她与何其现在的关系……应该被叫做“冷战”吧?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过何其了。白天,她没有再去心理咨询室;晚上,也没有再去“黑匣子”。
原来何其并不是无所不在的。只要她不想,就不用每天见到他。也许,不只是她,他也不想再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没有了何其这尊扫把星的日夜骚扰,不知怎的,诗诗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她的人生终究还是悲惨的,她年近三十,性格幼稚,正在失恋,升职无望;现在,连惟一能让她开心、逗她笑的何其也不再理她了。
想到了何其,诗诗不免觉得有点难过。他……是在生她的气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他呢?虽然当初是她先翻脸跟他吵架,可他也不用那么小气吧?她不去找他,他大可以主动来找她呀!
可是,何其就是不来。不知道他是真的小气,还是压根就忘记了这件事。总之,他跑掉了,躲起来了,不再见她。
一重郁闷叠着另一重。如果此刻手上有飞镖,那么她现在最想射的人不是孙巧巧,也不是郭天蓝,而是何其。对,就是何其!绝对是何其!
商诗诗就这样气呼呼地挨过了一个礼拜。终于,郭天蓝任职期满,成功升迁。在销售部的欢送宴会举行完毕的第二天,人事调动的大字布告贴到了墙壁上。
“怎、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发出这样凄惨可怖叫声的,并不是商诗诗,而是孙巧巧。她手指颤抖地指向墙上海报,不可置信地叫道:“这个……这个ALLEN·PAUL是什么玩意儿啊?他、他从哪里变出来的?为什么经理的职位会是由他来接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ALLEN·PAUL?爱伦坡?”诗诗站在她身后,好心地出声指点。她才不管这个ALLEN·PAUL是个什么玩意儿;重要的是,是他,而不是孙巧巧——将会成为销售部的新任经理。
呵呵,看到孙巧巧此刻的表情,诗诗深深地觉得:哪怕是要她折寿十年也值了。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爽到极点啊!
“商诗诗你懂个屁!”孙巧巧转过身来吼她,一双眼气得红通通的,“人家爱伦坡是美国著名作家,EDGAR·ALLEN·POE!而这个可恶的家伙——”她愤恨地用指甲戳着海报上的金发碧眼帅哥,“他叫爱伦·保尔!保尔!你懂不懂?英语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