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
凉介讶然站起。三个星期不见,他以为自己差不多可以放下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这些日子故意视而不见的思念全都停留在心底,此时因为她的出现而激动澎湃起来。
他大步过去,才走到她面前,冷不防地,一声又脆又响的耳光甩在他脸上,他当场愣住。从小到大他没被人呼过巴掌,更别说当着伯父,以及这么多同事的面了,他错愕难堪。
好凶!哪儿来的野蛮女友?!呆掉的众人下巴差点全掉到地上。
望月新一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打圆场。“雀儿,我的好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才想问你呢,新一伯伯,听说你为了报答我妈的恩情,打算要凉介娶我?有没有这回事?”雀儿开门见山地兴师问罪,火气之大足以让会议室烧起来。
“这是好事,妳不用发这么大火呀。”
这叫她怎能不火?!
难怪他可以这么长一段时间不去找她也无所谓,原来他只是为了报恩才对她好,他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爱她,而她竟然还为了他伤透脑筋,她真是个大笨蛋!
她斜撇着脸看着凉介,忿忿不平地问道:“你呢?你怎么说?你就这么听话吗?你伯父叫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做吗?”
“妳专程跑来闹场就是要讲这些废话?”他的眉头紧皱,不能理解地看着变得蛮横不讲理的雀儿。
“废话?你说这是废话?”
“难道不是?于公他是长官、于私他是长辈,他要我做的,我当然要照做。”
“连结婚这种事也可以?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也可以?你就这么想当社长吗?”听到他亲口承认,她的心好痛。
呆掉的主管们突然全醒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混沌的人声嗡嗡作响。
“原来传言是真的!”
“那社长千金明子怎么办?”
“听说启三常务的公子那边也满积极的……”
被了!他不想再听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了,也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同事面前谈论自己的感情。
他拖她出了会议室,来到电梯前的走廊,她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两人火气十足地对峙着。
“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社长了?”
“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你和克己谁娶到我,谁帮新一伯伯报了恩,谁就继承望月会社,全公司都知道了,别说你不知道。”
全公司都知道?!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外表愈冷、内心愈热的人,结果我错了,原来你是个连感情都可以算计、都可以当手段的ICE-MAN,你好差劲--”她愈说愈气。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这种冷血无情的卑鄙小人。
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痒难耐,超想靠到门边偷听,可是社长霸在门边,谁也不敢靠过去。
望月新一从门缝远远偷看,虽然听不清楚,看也知道他们正在吵架,吵到后来雀儿用力推了凉介一把,气冲冲地进了电梯,那个笨侄子竟然呆呆地放她走,他终于忍不住地开门出去。
“你还不快追--”
“她现在在气头上,有理说不清,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凉介用力闭上眼睛,重重地喘气,极力想平缓在肚子里疯狂翻滚的火气,以及矛盾困惑的情感。
望月新一担心地看着表情凝重的侄子。场面弄得这么难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伸手想安慰那孤寂的背影,他突然转身,冲下楼梯,手上落空的望月新一高兴地大声叫好。
“对嘛,就是要这样嘛。”
凉介心情激动地冲下楼梯。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她可以冲进办公室闹场、甩他耳光、丢他的脸,但她不可以这样全盘否认他对她的感情,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每一个思念都是出自他的真心,不管他的决定是对是错,他都不能让她否认他的真心。
他直冲下楼,猛然推开安全门,冲出楼梯间,迅速地扫了一楼大厅一圈,没看到她的踪影,心急如焚地问柜台,声音之大,吓得总机花容失色,发抖地指了方向,他转身火速追出。
远远看见雀儿的背影,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挣不开他强而有力的箝制,她气得拳打脚踢。
“放开我,不然我喊救命了。”
“想喊救命的人是我,妳冲进办公室大闹一场,随便诬赖了我就想走人?”他用胸膛接下如雨落下的粉拳,等她打累了,懊恼不已地瞠视这任性折磨他的小女人。
平常很安静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他那总是带着淡笑的薄唇紧抿,温润的黑眼珠中燃烧着骇人的青色火焰,向来自认大胆的她竟然怕了起来,偷偷吞了吞口水,强装出一副谁怕谁的蠢样子。
“不然你想怎样?”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不要--”
他把她拉到他的车子边,不理会她的抗议,硬是将她塞进车子里,发动车子,加入马路上如潮水汹涌的车潮。
她两腮气鼓鼓地瞪着车外,他绷着一张脸开车,车子里的气温比外面一月天的冷空气还要冷。
“妳和未佐子婶婶他们很熟?”等到怒气稍稍平息,他开口打破沉默。
“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问我和克己熟不熟,告诉你,我们认识很多年了,熟得很。”
火药味十足的回答直接点爆他压抑不住的火气,两人吵了起来,车子里的气氛直接从冰点冲破沸点。
“已经熟到可以收那么贵重的和服了吗?”
“当时你也在场,不高兴的话为什么不说?”
“那么多人在场,叫我怎么说?”
“胆小表--”
“妳骂我什么?!”
“听不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胆小表--”
两人一路从品川吵到台场,车子开下公路,在海滨公园前停了下来。
他下车,一双长腿靠在车边,寒冷的海风吹得他有些冷,但总算稍稍冰镇烦躁不堪的情绪,前方的彩虹大桥,白天没有灯光烘托,失去了浪漫的外衣,看起来跟普通的铁桥没什么两样。
她跟着下车,气呼呼地瞪着他的背影。
“我爸的事,妳……怎么想?”自从新年听到她们的谈话,那个疙瘩一直卡在心上,之所以决定暂时跟她保持距离也是因为这事,当然,克己展开的追求,也让他难以释怀。
没有细想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她只是任性地发泄相思所受的煎熬、知道真相之后的委屈,更让她抓狂的是他那不知悔改的态度。
“听说你爸女人缘不错,桃花不断,其实你也不赖,纱织崇拜你,明子也喜欢你,连你公司那些女同事也在为你抱不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家都对你很好,就我最坏了,对不对?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你根本就不会追我,对不对?你后悔了,所以就不来找我了,对不对?反正你又不爱我,见不见都无所谓,对不对?”
他回头愣视她,她好狠,真的好狠。
“妳真这么想?”
“不然我应该要怎么想?你说呀。”
看见他脸上深沉的失望,她又后悔了刚才的嘴快,和他明明只隔着一个车身的距离,却觉得好遥远。
他沉重的脚步越过沙滩,走到海边,双手抓住铁栏杆,低下头、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真的这么想,跟那些亲戚一样,鄙视着他家所发生的事。
她又气又急地跟过去,“你说话呀!说要谈的是你,不说话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