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凝思完毕,他埋首挥动手中的墨水笔写下两行字。
“噗哧!”女人轻声一笑。“寄明信片?这年头谁还搞这种老玩意儿?影像手机拍个照片送过去问候不就得了!”
“她的手机没有那种先进功能。”
事实上,他也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只因为她说了,“我会耐心等收信。”所以每飞到一个城市,他不再特地去礼品店挑风景明信片,却也总会把旅馆房间内为宿客准备的那一张寄回去。
“寄给谁的呢?”女人美丽的杏眸中水波荡漾,寓意深长又问。
“嗯?”他又陷入那一种心神恍惚的状态。
让晓曼一吻偷袭之后,她不只常来入梦,他还会不由自主的神游太空,想着她……
他想过她娇俏俏发呆的好笑样,想起她走路蹦蹦跳的小女孩样,也记忆着她窝在他怀中柔弱弱撒娇的小女人样,还有她梨窝浅绽的俏脸蛋,以及她很固执的问他,“你要飞往哪里”,却只为了讨到帮他浇兰花,撼动他心屝的那一幕……
他与她之间有一层晦涩不明的帘幔,痛思沉定后,他不容许自己去揭开。
不必与她形同陌路,就这么继续寄明信片给她吧!
女人干脆坐上床沿,双臂环着他的宽肩。“你明天就飞走了,何时再回来?”
他终于拿正眼瞧瞧依恋不舍的女人了。
她是移民当地的华侨,名叫杜安妮,短发飞扬,年轻貌美,在机场的银行柜台工作。他注意过她几次,这回终于约她共度周末假期。
“别问那种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们……就这样?”女人美丽的脸蛋顿失了光泽。他是一个很体贴很棒的男人,临到再见时刻,她才发觉她想要再多一些。
“或许,”他冷硬的唇角勾出一抹魅人的浅笑,嗓音淡得像耳语。“我现在可以请妳去吃些消夜。”至于其它,没了。
醉人的雪梨,浪漫的花都,现代的纽约,多情的东京,还有世界各地,包括故乡台北也一样,旭扬坚持潇洒的来,潇洒的离去,挥挥手只剩袖底风。
爱情?他的飞行轨迹里负载不了女人要的那种抽象玩意!
第六章
“轰趴”。(HomePub)
“眉飞色舞”电音舞曲贯穿耳膜。
三十来坪三房两厅格局的住家场地,收容了近百的年轻人,拥挤程度可比罐头中的沙丁鱼。
晓曼也是一只沙丁鱼。她随着昀扬来到这里,生平第一次在周末夜和一伙摇头晃脑全身抽搐族,一起分享郑秀文历久不衰的“眉飞色舞”电子舞曲。
爱的是非对错已太多,来到眉飞色舞的场合。
混合他的冲动,她的寂寞,不计较后果。
理由一百万个有漏洞,快说破,说破以后最赤果……
--廖莹如词,Joon-YoungChoi曲
蹦蹦跳跳,右脚抬起,左肩撞两下,摇头拍手转三圈。墙上几盏若有似无幽暗的壁灯是唯一的光源,昏暗是这一种狂欢进行式的最好温床。
满场子的人都很high,狂摆狂摇飙着热舞。
人影、魔音、酒气、烟味,空气滞闷塞阻,晓曼的脑袋都快爆掉了。她踮高脚跟,趴向昀扬的耳朵高吼,“学长,这个party还要多久?”
“接下来更精采,妳放开点,才会玩得愉快。”昀扬抓过晓曼,随着快板节奏领她转了一圈。
她的头更昏眩了。
“那么,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不能落荒而逃,只好找地点先避难。
小浴室里,晓曼瞪着镜中自己的影像,已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了。
“纽约纽约”少女专柜买来的舞会衣服,缀着流苏闪着亮片的火红短上衣,膝上十公分紧贴着臀围的黑色短裙。她看起来新潮得不得了,可是跟场子里的女孩们的大胆袒露衣服一比,她不过是小case而已。
“放开点。”昀扬说的。
“我已经很努力在放开自己啊!”她用力说给自己听,思绪开始漫游……
不知是什么原因使然,昀扬学长最近约她约得很勤,逛街吃馆子什么都来,她除了上课打工外,其它时间都被他给霸占了。
在外人眼中,他们俨然是一对了。
可是她一直想不透,情场斑手的昀扬怎会突然回心转意呢?热情的昀扬还变成一个彬彬有礼的谦冲君子,再也没有对她做出过分亲热举动。
她也很努力配合他,由着他带着领受许多新奇事物--他是打撞球高手,一杆可以通杀,她至今都还会被撞球杆的后座力撞到眼睛。当他打保龄球一直strike时,她却还会为了找不到合手的八磅球而全场飞,只有干瞪眼的份。他每次都带她去吃麻辣锅,她只好一直吃肠胃药抑制拉肚子……
想到这,她就特别怀念展大哥的手艺,还有与他静静坐在棒球场的那一夜。
无论如何,既已认定了该爱恋的人,她拚了命也会配合昀扬学长。只是生命中这份感情,看似已拥有,可她怎么老觉得一无所有呢?
朝脸颊上泼泼凉水,她轻叹口气轻喃着,“唉!我打开了爱情这扇窗,却愈来愈觉得迷失方向。”
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数来自于展大哥的明信片,它们没有迷失方向,总会飞入她的信箱。捧着快装满一整本的小册子,翻阅着世界各地风光,她就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展大哥对她的关怀……
“叩叩叩!”有人要用盥洗室了。
晓曼整了整情绪,开了门,再度投入狂欢鬓影里。
昀扬学长呢?她怎么看不到他在哪里呀?
为了找昀扬,晓曼打开第一个房间,空间小小的,有两对男女窝在两个角落亲吻……不只亲吻,还拥抱得很厉害、很过火……
晓曼烧红了脸,不过她可以确定,学长不在这儿。
她打开第二个房间,更小了,挤了好几个人,在他们的手上有装着白色丸子的小袋子交换着,还有钞票……那些人发现到她,都回过头狠狠瞪她一眼。
“啊!”晓曼骇着了,她误闯药头交易地盘了。“对不起!对不起!”
明显地,学长也不在这儿。
她的手放在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把上。打不开,上锁了。
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膀。“小姐,先交一千块,等个十分钟就轮到妳了。”
“啥?”她只是想进去找人而已,干嘛要交钱?
“钱?”一只毛茸茸大手伸向她。
她吓得倒退一大步。
“妳没钱?想用里头的床铺就找妳的男人来付钱呀!”守门员口中嚼着东西,喷吐着云雾,还龇牙咧嘴的。
“用床?男人?”晓曼思索着这两个字词间的关联性。
“没有男人啊?”两排黄板牙张得很开。“我帮妳介绍,不抽成喔!”
“啊!我不用了!”晓曼明白这个房间的作用后,扭头就跑。
临冲出大门前,她转头对这个“轰趴”做最后巡礼。
“学长不在这儿,我竟也不知我为何会来这儿!”
晓曼终于发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晚告诉自己,她在享受爱情,但,她究竟在做什么呀?
昀扬与他的上一任女友谭璨璃在客厅外的阳台。
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她,也没料到她还会过来找他,昀扬按兵不动等着。
“昀扬,我们复合好吗?”美丽如电影明星的漂亮宝贝偎向他。
“为什么?”他的身子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