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汉泽靠坐在医院的白色墙壁,仍然不发一语,就好像一个失去生命的傀儡。但,仔细一看,古汉泽的衣服却湿了一片,他正无声地流着泪。
所有站在旁边的人,包括文森,惊讶地看着满脸胡渣、无比落魄的古汉泽。文森不再对他吼了,因为这是男人痛苦的眼泪,而此刻他最需要的绝对只剩下奇迹。
文森走到另一处,背对着他倚着墙闭目养神,心神不宁地等待医生群带来的消息。对于古汉泽的痛苦和自私,他不想再理会,毕竟不管他如何反对,古汉泽的确有合法的权利来决定这一切。他咬着牙恨恨地想。
“程愿水的伤势如何?”严肃苍老的声音传来。
文森震惊地连忙转过身来,是古老。
文森连忙挺身,打起精神回答:“还没有消息。”
迸老现在是神清气爽,因为田岛的落网,连带的把东老二扯下水来,古老顺利地得到他处心积虑想要的权力和金钱。程愿水为他除去对手势力,月复背之敌的消灭,当然是人生最大乐事了。
“我那个傻孙子呢?”
文森视线投向另一头还跌坐在墙边的古汉泽,古老随之转头,看到如此颓然自弃的孙子,苛刻的嘴角立刻扬起一道严厉的皱纹,那是古老不满意时的习惯动作。
迸老缓缓地走向古汉泽。这个让自己东山再起的好孙子,他已经计画要和他好好合作,让自己的事业版图再一次积极地扩张。
“孩子,别伤心了。”古老低子来,关怀地看着他的孙子。
迸汉泽一直低垂着脸孔,听到古老的声音,猛然一抬,原本无神没有生气的双眼却直直盯着古老,直直的看着、研究着古老。
迸老被他盯得全身发毛,身上打了一阵寒颤。
“为什么这么看我?”
“因为我想看你是怎样可怕的人。”
“可怕?你知道今天是谁救了你的性命?”古老的声音气得抖了起来,这个不知感激的孩子。
“救了我的性命?”
“你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是我派程愿水和文森来保护你的,是我老早就为了今天,做了好久的计画筹备工作。你以为程愿水是心甘情愿为你牺牲啊?是我命令她这么做的。”古老讨好的争功。
“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我对你的关心和照顾!”古老赶紧加上这一句,争取迸汉泽的向心力。
“所以,我要好好看看你这个杀人凶手。”古汉泽还是直直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古老满是皱纹的老脸。
“你在说什么?我杀了谁了?”古老失去耐心地低吼着:“程愿水还在急救当中,她还没死啊!况且,她欠我的可不只是一条命而已。”
从古老的嘴中,竟然对程愿水的伤势一点也不关心,甚至还如此无情寡义,古汉泽不禁深深地同情起程愿水。她竟然为古老做了这么多的牺牲,多么的不值得!他同时自嘲地想起,自己不就是程愿水所做的最大牺牲?
“你刚杀了一个来不及出世的小婴孩。”
“你是说,程愿水怀了你的孩子?那孩子怎么了?怎么了?是男孩吗?”古老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自己的曾孙,兴奋得不知所云。
“那孩子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古汉泽冷冷的大吼着,他的眼神祇有决裂和冷静。“我还要告诉你,假如愿水有任何闪失,我会彻底毁了东绅,让你一无所有。”
迸老的心情从云端跌到谷底。才铲除了长久以来芒刺在背的老对头,甚至第一次听到自己曾经拥有曾孙子,却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孩子就没了;而这个他寄望未来的合作伙伴,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誓言要毁灭自己,要毁掉他这生唯一自豪的事业。而可怕的是,古汉泽的确有能力做到。
第一次,古老才开始真心关心起程愿水生死攸关的手术了。
———
程愿水的手术一直持续到深夜,手术中的红灯一直鲜红地闪亮着,在门外等待的古汉泽、文森和古老,三人各怀不同的心思静静地等待着。
“古先生?”一个看起来很疲惫,而且面无表情的中年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迸汉泽站了起来,苍白的脸激动而发红了。“她怎么了?她还好吗?”
医生看着急切的古汉泽,沉默了一下。
“这就要看你从哪一个角度来看。目前来说,令夫人已经度过危险期,可是,她目前还是意识昏迷。”
“意识昏迷?她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吗?”古汉泽吼着。
“一般来说,令夫人应该在手术结束后就该清醒的,但是可能手术的时间太长以及她头部曾受到地面冲击,才会造成现在的昏迷情况。”
“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这……不确定。”医生迟疑的说着。昏迷是最难解的医疗难题,有的病人会在几日后自然清醒,但也有些从此不再醒来的案例。
“不确定?”低哑的声音透露着憔悴和绝望。
“古先生,你先别担心,也许令夫人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且……身体的改变过大,有时候当身体需要复原休息,常常也会有昏迷的情形发生。”
“……孩子呢?”古老连忙问着:“是男孩?还是女孩?”
“别问了。”古汉泽伤心又悲痛的喊着:“我告诉过你,只有愿水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我只要她好好的活下来,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放弃,我可以放弃孩子,你们却不确定她的安全……”
“古先生,你的优先顺序医疗小组都清楚,你说的非常明白;只是,令夫人实在是体质虚弱,她的身子似乎长期工作过度……”
迸汉泽不想听,他狂乱的摇着头,双手高举着,在医院的白色长廊上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焦躁不安的来回急走。
而医院里无止境的白就像一片又一片的雪片,覆盖在担忧的古汉泽身上,也同样覆盖在加护病房的程愿水心上。
———
程愿水昏昏沉沉的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
她一直陷在半昏迷的状况理,隐隐约约的,她知道有来来去去的医生和护士,文森、古汉泽,甚至古老。
她努力的想要跟他们要水,因为她感到全身痛楚的烧灼着,仿佛置身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可是不论怎么努力张开嘴,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她想喊出身体内撕裂的痛楚,却完全不能指挥自己的身体一丝一毫,只能无助地躺在病床上。而身边的情景也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是文森对着她喃喃自语,一会儿是古老语气严厉的命令她,一会儿是古汉泽焦浊悲痛的声音回荡着。
但是,她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也没有听他们说诸的内容,现在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孩子是否安全无事,她不知道身体里那种无边的空虚,是不是孩子已经……
她不断地否认着,又不断的猜想着,她在彻底的消沉和绝望里寻着一丝希望的曙光。
在这种迷幻而且飘忽的痛苦和无助之中,她痛恨听到古汉泽的声音,只要一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让她不断联想到他冰冷无情的表情、他的残忍和自私。她紧闭眼睛,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男人。有时候,她听到他轻声的呼唤,情意绵绵的说着情话,她却只想能有力气把手抬起来捂住耳朵,因为她只记得他怀疑的眼神和所有伤人的指控,她感到自己几乎窒息的愤怒。
有的时候,文森的声音却让她想要清醒起来,她希望文森能带她逃离这个白色的监狱,她希望文森能告诉她孩子还好吗?她希望文森能协助她逃离所有古家诅咒般无边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