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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 第2页

作者:唯商

萧书御脑子里突地冒出当年在爹娘面前许下的诺言,他嘴角露出苦笑。就因为这个,他才不计辛苦地担下了聚蝶楼的星隐职位替蝶楼打理楼中事务,必要时候还得以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孔面对世人来掩饰堂堂聚蝶楼主武功不济的秘密……如今,说整个聚蝶楼都是他的也不为过。

他是大哥,蝶舞银针萧蝶楼的亲哥哥。

当,当……

木梆敲了五下,鸡鸣狗吠从寂静无声的京城中传出,深冬朝早的天色仍是乌漆抹黑的。抬头看看二尺高的账本,萧书御又唉了口长气,想在腊月末赶回焚心谷过年的话又得看通宵了。

“公子,您起身了没?”

门口灯光闪闪,传来贴身小厮初三的声音。

“进来吧!”

在外,他是聚蝶楼下属商号的总掌柜,下人只叫他萧公子而己。

“您——”端进热水,初三看到萧书御满眼的红丝,当下皱起了眉头,“公子,您又一夜没睡?”

“谁说的?我也是刚刚醒……”放下手中的笔,萧书御接过初三递来的布巾压在眼上缓解疲劳和酸涩。“辽东的那批药材一定要让济生堂的管事在腊月初七前送到京里,晋府的大总管开了很高的价钱。”

“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估模着初四就可以到了。”

“好!楼里面的兄弟忙活了一年,告诉各堂口的堂主说——楼主慰劳大伙,跑道的兄弟每人十两银子,剩下的由堂主自行论功打赏。”

“属下先代兄弟们谢过公子了!”初三大喜,当下对着萧书御长揖到地。

挑下眉毛,萧书御好笑地看着侍从欢喜的模样,“谢什么?再说了,这个是楼主的命令!要谢的话,回焚心谷后谢他去。”

唯唯诺诺地应了下,初三有点不平地看着萧书御。踌躇半晌,他还是开了口:“公子,初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刚刚代兄弟们谢的……不是楼主……”咽下干干的口水,初三低声道。

“哦?”不是楼主?萧书御抬眼直视着跟随多年的侍从,静静等着下文。

“平时,都是您说代楼主下命令的。大家也知道,楼主身子金贵……想见楼主一面难如登天,可是、可是……初三得您的器重,跟在公子身边也已经六七年了,别人不知道您有多累多苦我知道!一年四季十二月,您只能在楼主召唤或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到焚心谷里去!”

顿了下,初三憨直的脸上写的全是替自己委屈和不平,萧书御心下怃然。

“公子,其实全都是您在掌管聚蝶楼里的事物!对于兄弟们来说,让他们尊敬的是楼主……对于初三来说,尊敬的是公子您!楼主虽高高在上,不过也是依赖公子您罢了!我、我、我看,您才最适合当楼主才对……唔!”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书房里头。

盯着自己刚刚挥出去的手,萧书御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初三,枉你跟我六七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是,属下逾越了。”

“聚蝶楼的楼规,你还记得?”冷漠的声音发自萧书御不动声色的唇边,背负双手,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下属。“楼规第十三条……”

“言令如山!”跪在冰冷的地上,初三朗诵早已倒背如流的楼规,丝毫不理嘴角流下的鲜血。

“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楼主之命,言令如山。星隐月归,似影随行。意指:楼中事务均以星隐口传楼主之命行事,不得有误!”

“很好,你没有忘记。”再度转过头,萧书御示意初三可以起身,“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回公子的话,今天除了批阅各商号的年终账本外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了!不过,倚云阁的妈妈捎来口信,紫绫姑娘有请。”

“也好,帮我送信儿,说我晌午时候过去。”

“属下这就去办!早膳待会儿送过来。”

版退之后,初三静静地退出书房门。榉木门发出吱呀声后,房内又重回平静。看着自己的双手,萧书御对现下的感受莫可名状……推开窗,寒风侵蚀室内的温暖,也吹醒原本有些混浊的思绪。

本咕咯咯的鸟叫从窗台边传来,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又起了波澜。望过去,雪白的猫头鹰转动着怪异的眼珠对上萧书御的眼睛,他这个弟弟啊……送信不差人,不用信鸽,偏偏用这寻常人家认为是不祥之物的猫头鹰……从怀里拿出引神香晃晃,猫头鹰就跳到他的手上了。

“那是因为,不祥之物才能平平安安地送口信到你手上嘛!”

记得蝶楼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懒散得几乎睡着。只有和他做了二十年的兄弟才可以看出来,微瞌的眼睑下面盖住的是怎样瞒天过海的诡诈。

自那年他私自下了山,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数年后,在他面前临风而立的男子出落得与自己无二的样貌,却了无幼时的天真,他唇边微笑虽深,心机更甚。也难怪,身为聚蝶楼当家主事的男子,若再如以往清纯怎能在混浊的江湖中生存?

后悔吗?

萧书御摇头苦笑,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蝶楼身有宿疾命在旦夕之间,若非那段阴差阳错的缘分,只怕他这个弟弟早就驾鹤西去了。

敝老天让蝶楼失了双手,他可以把他保护得风雨不透;怪老天让蝶楼乌发变雪,他仍是美丽依然。世事无常,蝶楼与非离,能有今天的悠然幸福,他还能要求什么?不能了。

至少,蝶楼仍好好地活着。

阅完信上的内容,便就着未熄的烛火点燃,千里之外的惦念也化作了灰烬。

“公子,河督吏郑重门与兵马司赵阳来见!”

“有请!”

身着便服的两人被请进了萧书御的书房。身材略矮且胖,满脸红光的男子是当朝河督吏郑重门,官居二品,主职国内河道运漕;身高而面黑的是兵部兵马司赵阳,官居三品,负责战备军需兵器马匹的筹措,两人在朝莫不是文武百官奉迎的达人。

现下,身为重臣的两人齐齐向萧书御跪了下去。

“属下洛阳分堂口堂主赵阳参见星隐公子!”

“属下长安分堂口堂主郑重门参见星隐公子!”

“快请起!赵堂主郑堂主,年初一别,近来可好?”受了聚蝶楼规定的礼节,萧书御带着笑意上前扶起远远年长自己的两个属下。

“公子费心了!”笑如弥勒的郑重门躬身谢过,“这年将尽,属下特来送明年河漕运输的通文。而且,属下与太学院的子傅交情非浅……从他那里得知西北年冬大旱,河道将有不少要断了流水,灾荒一定会迫得饥民全涌向江南地域。”

“哦?”淡淡地应了声,萧书御并无置评,伸手取来桌上热烫的茶嘬饮。

“……”见萧书御没有下达任何命令,郑重门有点不知所措,“请公子明示。”

“没事,没事。”扯开笑容,萧书御挥手化去属下的不安,“叫苏州的通宝钱庄管事收购江浙一带的水稻和小麦,一石也别落下,屯起来。尽量从农家手里买,开价高点没关系。西北的商号米铺若想从通宝钱庄手里买米的话,开价高去年三成!”

“遵命!”

“还有,”萧书御忽而一笑,再度吩咐下去,“郑堂主,稻米留下三千石,再调玉米二万担。”

“不知公子有何用处?”郑重门接令后大觉不解,可偏又想不出上司的用意,“属下驽钝。”

“为商为奸。”萧书御抽出桌上账本细看,眼神闪烁全被遮掩住,“提了米价,米铺商号的人也会买,而且咱们有多少他们要多少!买?他们买咱们卖!黑了心的肯定会再加不止一倍的米价卖与老百姓……好啊,就等他们商号买得差不多的时候,给我开仓放粮振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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