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操场上,连头都不需要抬,很容易就看到满天的繁星,那一晚,一如小城往日的夜晚,风那么柔,月那么明,星那么亮。
思绪飘飘忽忽,就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在山顶凉亭上和骆展阳一同看星星的夜晚。
我轻轻地叹息一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6章(2)
那一晚,在那样的情况下,虽然感觉浪漫,但睡得并不踏实。其他人也同样睡不着,大家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夜里还感觉地面晃动了好几次。
第二天,大家都带着熊猫眼上课,上课时,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充分显示了昨晚那一夜的成果。
下午学校宣布提前放学,大家都如同在牢里关了三年一样,连忙收拾书包回家了。
我坐了半个小时的公车,终于到家,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煮好了饭,见我回来,母亲神情激动地迎了上来,“丫头,这么早回来了!在学校怎样?昨天打电话去你班主任家,说大家都还好,害怕吗?”
“没事。”我笑笑,又张望了下,“爸呢?”
“出去搭棚子去了,这两天我们都要在外面的篮球场那边睡觉了。所有小区的人都在那里搭了棚子。”母亲帮我放了书包,又递水果给我。
我接过来,“你们也在篮球场睡啊?”
“是啊,这房子虽然是楼房,不过建了十多年了,可没新房子那么耐震,所以大家都跑去篮球场睡。”母亲又回厨房去煮饭。
我跟过去,一边啃水果一边貌似无意地问:“妈,爸帮骆伯伯办的事可以了吧?”
“你陈叔叔说明天回话。”母亲娴熟地炒菜,“那个骆展阳想考杭州的武警指挥学校,要是名额拿得下来的话,成绩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个孩子读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成绩都还很好,就那么一学期的时间,成绩一下子就滑下来了。”
“怎么成绩会滑那么快呢?”母亲围着锅转,我也跟着母亲打转。
“这个谁知道!也可能跟他家里有关系啊!”
“他家里?他家里有什么事吗?”我追问。
母亲拨开我,“别在这挡着我炒菜,别人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干吗?问了有什么用?去去去,进去看电视,要不看看你的书也行,你可别像骆展阳一样成绩一下子到高三滑下来,我才要气死。”
母亲一边唠唠叨叨地说一边将我赶出了厨房。讨不到答案的我只好会房间发呆,骆展阳家会发生什么事呢?
吃饭的时候照例要闲聊两句的,我找不到机会将话题往这个方向引导,只好闷闷不乐地吃完那餐饭。晚上早早的,母亲就收拾好被子,要往篮球场那边去。
我借口说要找程越,母亲叮嘱我一些学校讲过的避震事宜,描述了一遍又一遍自家的棚子搭建的位置,一再地说小心,这才放我出去。
程越初中毕业后就念了中专,我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但走到一半却又不想去找她,只好在小区的一个石桌子前坐下来。以往这个时候,这里是很多人的,或打扑克或下棋,热热闹闹。如今大概因为地震的原因,没几个人在外闲荡,显得冷冷清清。
骆展阳要考杭州的学校了?我心里暗自计量着,以我目前的成绩,如果考浙大,应该也不是问题,但父母一直希望我考到北京去,至少陆元在那里,也有个照应。我要怎么样才能在填志愿的时候不让父母反对填浙大呢?
这样坐着,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妹妹。”
大概想得太厉害,我居然听到好像骆展阳在叫我。不过我还是循着自己的感觉望过去,黄昏的厚重里,不远处有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伫立着。
“骆……骆展阳?”我结巴了,差点要很没出息地去揉自己的眼睛,看是不是眼花,“你不是……不是在部队吗?怎么会……”
我连忙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他一身笔挺的戎装,穿上军服戴着军帽,身板笔挺,那样子真的帅呆了。
我因此而心跳得厉害。
“远远就看有个人坐在这里眼熟,果然是你。还好,两年不见你还认识我。”他微笑着。
我心底叹息,两年不见又怎样?就算二十年不见,我都不见得会忘记啊!“你怎么在这里?当逃兵了?”
“没,我前天回来的,有些事情要办理,今天有个战友约我来这里,没想到遇上你了。”他温和地说。
“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正好赶上几十年难遇的地震。”我有些不是滋味地说,这便是单恋吧?你记挂着那个人,但他却从没放你在心上。就算回来,也不会主动来看你,能这样偶遇已经是奇迹,否则他来去匆匆,我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小事而已,你害怕?”
他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我也坐下来,看样子他要和我聊天了,手心里都紧张得出汗了。就是凉亭上那晚,似乎都没现在这么紧张。是因为我越长越大,还是因为他越来越叫我心动?
“我倒没有很害怕,又不会塌房子倒楼,只不过身边的人都一惊一乍的,害我也跟着紧张。”我撇撇嘴,又问他,“你回来待几天?”
“我明天就得赶回去。”
“这么匆忙?”我有些失望。
“没办法,现在可不是自由人了。”他取下了军帽,露出了里面推得平整的短短寸头。
“头发这么短了?”老实说,这个发型虽然普通,但却比他以前的发型看起来精神很多,我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模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
“部队的需要。”他简短地回答,又问我,“小丫头现在学习怎么样了?高三了吧?准备考哪里?”
“我才不是小丫头了!”我仍旧不服气地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一句,“现在还不知道啊,我都没定目标呢。”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总知道吧?”他看着我,目光专注而温柔。
人家说,单恋的人总会偷偷揣测对方的心意,他这样的目光,很容易叫我理解成他也有意于我。我选择视而不见,“都说不知道了,我妈让我考去北京,这样陆元好照顾我。”
照顾两个字我委实说得有些言不由衷,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
他笑了起来,“那陆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的照顾,也委实有些言不由衷啊。
“可是我不想去北京。”我扁嘴。
“那你想去哪里?”
我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反正不想去北京,北京生活水平那么高,我妈可没那么多钱来给我败。”
“那考去杭州好不好?”他神色自若,一点都没有异样地说。
他这么自然地发出这样的邀请,倒叫我一下子不知道怎样应对才好。
“干吗要去杭州啊?”我目光闪躲。
他笑了笑,“别装了,小丫头,如果没有意外,我以后就在杭州,我罩着你总行了吧?”
“万一出意外呢?”我反问他,问完才想起该给自己一个嘴巴,这么乌鸦嘴,呸呸呸!
“谁出意外?”他狡猾地反问我。
这下我知道不该回答了,“不行啦,我妈不会让我报杭州的。何况,我还不知道我学什么呢。”
那话里变相的意思,其实是我已经同意了报杭州。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去了解啊。报上海或者杭州的学校,里面总有你想要学的东西的。”
“你觉得我学什么好?”和他谈话,心里是紧张的,但心情却又是放松的。亦兄亦父亦情人,他的温柔和煦,总让我不知不觉地愿意倾诉心事。
他笑了笑,“这个我可无法替你下断言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得出将来走什么路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