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亲也不动怒,一言不发,放下碗起身的时候才说了句:“倒不见得人家会帮这个忙呢。再看吧。”
案亲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倒还是挺认真地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看到他晚上时已经翻出了家里的电话本,发呆了一会儿,才拿起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貌似看电视,实际却是偷听他讲电话。
但父亲对于求人办事这一职业却没什么心得,本就低沉的声音因为他不好意思的心理更显得小声,我无法从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要一个星期才能有消息啊!到周三下午下课后,我忍不住跑到校门外的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回家。
和母亲闲聊了一会儿,我小心地试探,“妈,爸爸有没有帮骆伯伯办事?”
母亲并不疑有它,“有啊。”
“很费事吧?”我一副同情的口气。
“也没有,你陈叔叔倒是很爽快地答应帮忙了,他答应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母亲说道,又问,“喂,你自己在学校要注意身体啊,别在外面乱吃东西,到时候……”
就这么岔开了话题,我也暗暗地放下心来。
周五的时候,小城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晨六点半左右,早操的音乐响起,我半眯着眼起床,模索着洗脸刷牙完毕后,才和青青下楼下到一半,忽然感觉一阵摇晃。
“咣!咣!咣!”
好几声饭盒落地的声音传来,我扶着楼梯的栏杆和青青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睛里都透着疑问。发生什么事了?
楼上突如其来地传来一阵颇似女鬼出土的凄厉尖叫:“地震了!”
噢,原来地震了。我和青青再度对望,眼中精光一掠,撒腿就朝楼下跑开。宿舍楼顿时一片混乱,脚下却是一片摇晃。待我和青青跑到操场上时,原本的广播音乐已经换成了校长的声音——
“各位同学,各位同学,请不要惊慌,请大家迅速到操场集合。我们刚刚收到消息,由于L县发生了地震,所以我们这里也受到了波及,但请同学们不要惊慌……”
校长的声音仍旧在学校里传送,我们站在操场上,二月的天气,在小城并不见得冷,然而忽然近距离地挨近死亡的感觉,生平头一次接触,没有害怕也没有好奇,只是头脑一片空白。
饼了一会儿,脚下的大地慢慢平静下来。大概是因为我们离震中太远,所以没有房塌屋倒,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不过我们对再回宿舍都有了一种恐惧。
勉强压抑下害怕,我们还是只能走回宿舍,毕竟要上课要吃饭,而这些所有的工具都还在宿舍。
忘记那一天以怎样的心情度过,很快我们就收到风声,说是L县的地震级数已经达到了七点零级,尽避我们相对遥远,但也受到不小的波及,据说就我们那天早上所感受到的,也是五级以上的地震。
“这没什么啦,房子不会倒的,现在的楼房一般都能抗七级左右的地震。”有同学如是说。
说归说,对小小的高中生而言,谁又能真正做到不怕死呢?何况如果是在地震中牺牲,那还真叫一个死得冤。
坐在教室里上课也是忐忑不安。学校也奇怪,就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有说要提前放我们回家,只是专门挪了节课来了个全校避震知识宣传。那时尽避全国已经开始实行五天工作制,但在重点高中,老师还是发挥园丁精神,势必要将我们这些花儿灌溉到星期六才肯放人离开。
下了晚自习,我收拾东西一贯最慢,待回到宿舍,就看到宿舍里的姐妹们都已经在打包被铺,一副准备集体逃难的模样。
“你们……做什么?”我捧着书,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咱们决定今晚去睡操场。”青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
“是啊,”另一个舍友也嚷嚷,“隔壁班的女生中午就有这个打算了,咱们得快点,不然就没好位置了。”
“操场上有地方睡吗?这么冷的天,学校不是说这次地震只是余震,不会有太大问题吗?”我勉强领略到一点精髓,走进去,将书安在床头放好。
“鬼知道呢!人家今年就要考大学,可千万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啊……”老七在上铺一边收拾一边叫道。
“是是是,知道你还满怀少女梦幻,准备在大学找个白马王子呢!”老大一句话就给她顶了回去。
“本来就是。”
还有闲情逸致谈笑,看来情况也并没严重到哪里去。
“年念,你还不收拾?”老大催促我。
“真的要去啊?”虽然我也挺怕死,但我觉得这样抱着被子去操场睡觉,好丢脸。
“当然,不然晚上你一个人睡宿舍。”青青念叨着。
我十分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床,那边老大已经在催促东西比较少的老八先到篮球场占位置,免得到时候篮球场睡满,只能到草地上去睡。
由此看来,决定去睡操场的人还不少。
我只好随大流。尽避我们还在单纯的高中,但人际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刻意在这个时候标新立异,恐怕没人会欣赏你的大无畏,只会背地里笑你愚蠢,更甚者,大概会和高一时二班的一个女生一样,也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宿舍里的某个人或者全部人,结果招来宿舍的联合抵制。
我们很快收拾好东西下楼,快到操场时,土地爷很给面子地再来了一次山摇地动,以兹证明我们睡操场的决定是英明的。
去到操场,看到人山人海人手一被的壮观景象,更加证明我们应该到操场睡。至少可以感受下男女公然同居的新奇——这是的老七的原话。
老八占好了位,我们八个人就地铺好床,才要躺下,广播又响起来了。后来回想一下,那几天大概广播的使用率是进校以来最高的。这次是教导主任在说:“各位在操场上的同学,请大家赶快回到自己的宿舍就寝。今天气温低,操场上湿气也重,我们不希望看到大家因此生病。”
我们面面相觑,操场上一片窃窃私语声。大家都拿不定主意应该要怎么办。
饼了一会儿,高一高二高三的年级主任全部都出现了,手里拿着喇叭,吆喝着要学生回宿舍睡觉。
“老师,我们怕死。”黑暗中,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说道,引来一片哄堂大笑。但笑声很快又停了,因为所有人都得承认,那个男声虽然有些怪里怪气,但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年级主任头靠着头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好吧,”最终,是由我们高三的年级主任作为官方发言人,“如果大家执意要在操场上休息,那请决定留下来的同学到篮球场上睡觉,尤其是那边睡在足球场上的同学,我们还是重申一下,大家并不需要太过担心,我们并没有处在震中的位置,而且这些也只是余震而已,不会对大家的人身造成太大的威胁。”
不得不说,年级主任这番话还是有那么点点用,部分人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小城的冬天虽然不冷,但早晚的温差却很大,半夜的时候也是会冷得人心慌。
年级主任离开后,也有些人跟着回到了宿舍,偌大的操场上,乱七八糟地铺着很多被子,躺了人在里面后,在月光的照射下,鼓鼓囊囊的,倒好像……
“像坟场一样。”等四下都安静下来后,青青小声地对我说。
大概是都怕死吧,宿舍里的人还算团结,没人说要回去睡觉。我和青青共同搭了一个铺,彼此挤着睡。这是认识以来最亲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