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世间事本就如此,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的感叹,还真不像出自向来没心少肺的四王爷口中。”
“嘿嘿,”歧远干笑了一声,“别人不知我,你还不知我吗?口口声声四王爷地叫着,其实我是个什么人,你最……”
“这样的话,在外面还是少说的好!如今你是四王爷,就是四王爷了。”楚送月淡淡打断他,不让他再说下去,“就如艳雕一样,哪一个艳雕不都一样,我们所能相信的,不也只是外在的一层皮相?有的时候,其实眼见的,都未必是真实的。世间最信不过的东西,往往是流于表面,一看便知的。”
歧远抚着下巴笑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今天单独赴这个约?明知对手是火焰门的顶尖高手,你真有把握能赢?还是……你真的已经忘记尚如眉,改而倾心于那个貌不惊人的寡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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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然这么重要吗,值得去这样搏命?他所认识的楚送月,是向来不做赔本生意的人。
楚送月却不答,站立在舟头,任寒风吹拂着——那女人老是因风寒咳嗽,有时还真不知是病了一个冬,还是故意装出来博同情。
性子,果然是天差地远。
究竟是哪一环出现了偏差?叫原本温柔恭顺的性子变成了如今油滑世故?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而如今,他表面这样云淡风轻,内心里却波澜汹涌,究竟是为三年前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尚如眉还是为现在油滑得有些令人生厌的傻寡妇?
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洛九儿。
他微微笑,这样一个名字,好像从未自他口里念出来过,连想起,都还是第一次。
究竟是怎样注意到?然后抽丝剥茧般地,由先前的疑惑怀疑,到如今的肯定无疑?他已经不需要再向任何人求证了——素来不信这些前生来世,也从不信过鬼魂之说,但为了她,他不但愿意相信,而且还孜孜不倦地求证。
被了吧?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怎样的面貌出现,只要,那个灵魂还是她的,他就能找到。这样子的感情,这样子的一份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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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顺水而行,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一处石阶边。沿石阶而上,是一处小小院落。
水面涟漪还在轻漾,院里已有女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庄主还在等什么?既然已到艳雕门前,难道还犹豫,怕艳雕吃了你不成?”
一贯魅惑人心的语调,在寒夜里,格外地叫人头皮发麻。
月黑风高杀人夜。
楚送月微微一笑,提身一纵,落地无声,已然立在门前。
“庄主好功夫!”
一声娇笑才传来,大门已应声而开。
楚送月迈步直接走入了前厅。哎哎哎,后面跳脚的歧远连忙施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从船上跃下,跟着走进去。
前厅里,上方端坐着的,正是媚仙楼三年来盛名不衰的花魁艳雕。同心髻上斜簪金步摇,眉目如画,一身红衣既俗气却又艳雅,正如他初在媚仙楼见她时一般模样。
模样是同一般,然而人却换了一个。他仍旧笑着,“姑娘请在下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公子……”艳雕笑盈盈了要开口,忽然见后面跟着进来的一人。眼色微微有些变化,“公子似乎多带了一个人来?”
“原来姑娘是请我一个人来的吗?”楚送月漠不关心地看了歧远一眼。
歧远皱眉望了望坐在上方的女子,忽然笑道:“艳雕姑娘原来不欢迎本王来的吗?”
本王?“你……”
艳雕略一迟疑,就遭歧远笑着抢了话:“怎么,一月未见,姑娘就不认得故人了?还是……”
他话音未落,艳雕忽然飞起,直扑向他,五指如勾,招式凌厉地罩向他面门。歧远不及门避,眼见就要被她这一爪毁了那张俊秀的面皮,楚送月移步靠近,伸手轻靠艳雕手腕,微一发力,一挑一带,将劲力引向一旁,化解了危机。
歧远连忙跳开,“赫!”他模模面皮,劫后余生啊!
“姑娘好功夫。”楚送月负手而立,淡淡地说,“连和四王爷也敢开这样的玩笑,火焰门想连朝廷都一并得罪吗?”
朝廷?艳雕怔了任,“难道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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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是诸葛三爷,也不是楚某人找谁易容来假扮诸葛三爷。”楚送月笑望着她,“姑娘实在太大意了,难道你从来不知道四王爷同诸葛三爷是一个模样吗?就好像,艳雕和如眉。”
“公子似乎知道很多事?”她暗恼自己露了马脚,这下如何?谁会相信艳雕居然不认识四王爷?可是谁又想到四王爷竟和诸葛那个叛徒一个模样。这世界,同时见过两个人的人并不多,何况见过诸葛三爷真面目的人几乎都已不在人世。
“不少。”楚送月含蓄地说,“至少,姑娘最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下落。”
“我最想知道的东西?”艳雕眉毛一挑。
“玄灵玉,难道不是你约我来这里的目的?”
艳雕转眼笑起来,“公子何出此言?奴家可不知道这玄灵玉是什么东西。”
楚送月冷冷笑着,“明人何必说暗话,火舞?你要的是玄灵玉的下落,而我只是要回寡妇的命而已。”
“那寡妇的命,对公子而言很重要吗?’。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问。
楚送月暗自揣测她究竟知道多少,“并非她的性命问题,更多是关乎五行庄的面子问题。”
“哈哈哈,”火舞笑了起来,“好好,公子既然这么说,我倒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完再做交易也不迟。”
“请问。”她自可以问,但他并没承诺一定要答。
“公子师出何人?据我所知,五行庄虽富甲天下,但外人却从不知公子习武。”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楚送月淡淡一笑,并没回避这个问题,但却答得隐晦。
没料到火舞听完却瞪大眼,“你的师父居然是……君别意?”五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剑痴”君别意,流水剑一出,未逢敌手。楚送月竟然是君别意的徒弟?那么当年诸葛三爷败得不冤,“不可能,君别意没有徒弟!何况,君别意退隐江湖时,你还……”
“姑娘的问题楚某已经答了。”他无意向她解释那么多,只是能耐心耗这么久而不动手,只是因为寡妇在她手里,他不想激怒她,能平和将事情解决把寡妇救出来,他当然选择最盛和的方式。骨子里,他是商人,而不是剑客。
火舞森森地笑了,“好,那么公子听我讲个故事可好?”
“姑娘不打算再问了?”楚送月眼微微一眯,计量着火舞在打什么主意。
“不问了,我已经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火舞缓缓笑着,不理会他的答案,径直说道:“公子可还记得顾俊人否?”
“他曾替如眉诊治过。何况,上次在船上,姑娘不是已经提过那个故事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火舞笑起来,“公子好聪明!我简直怀疑你今日特地带四王爷前来,是专程来试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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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得不错,而且我也得到我要的结果了,不是吗?”他连虚伪都没有,直接承认。
火舞点头,“好吧,我将那个故事的最后结果讲下去好吗?我打赌公子会有兴趣听下去的。”她顿了顿,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后,“半月前,发生了一件叫人惊奇的事。”她停了停,看楚送月虽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仍在听着,继续说道,“那时,我恰巧经过一个名叫落情崖的地方,想来公子也应该听过此地,正是你要救的那个寡妇三年前跌落却大难不死的地方。那里,有两个人正不知在说什么。我原是想走过就算的,但其中一个人却吸引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