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紫衣少女的手指一拨琴弦,似笑非笑道:“女人的命总是要操控在男人的手里。”
绿衣少女睁大了眼睛,“你这话……真是奇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教育咱们女人的吗?你以前常跟我讲做女人要三从四德,怎么现在说起来倒是阴阳怪气的口气。
“好了,船都靠岸了,你就去我家吧,我家中还有很多好玩的可以给你看。你上次不是说想玩九连环?我那里有一套竹编的九连环,可难解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挽着紫衣少女的手臂下了船。
突然间,两人面前有人影一闪,一个人静幽幽地档在她们面前。
绿衣少女吓得轻呼出来,滇怪道:“是要打劫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朱成渊就站在她们面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
这两名女孩儿,一个明艳,一个静谧,他都不认得。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问:“惊扰到二位姑娘,想请问二位,刚才抚琴唱词的是哪位?”
绿衣少女挑眉道:“凭什么告诉你?”
他看了她一眼。如此飞扬跋扈的气质,出身非富则贵,那种清静幽远的琴音必然是她弹不出来的。于是,他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那位紫衣少女——
太过纤瘦的身材,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纤柔,唯有眼捷低垂,盖住了明眸下的光彩,让他看不清她完整的面容。即使如此,他也可以失望地断定,这两人中没有一个是花铃。
是的,花铃去世后,他重金贿略了狱卒,将她的尸首运了出来,埋葬在城郊的清风岭下。那里山清水秀,是她最喜欢的风景。
他亲手将她抱入木棺之中,亲眼看着她的棺木下葬,亲自扶碑坟前,他亲眼确认了她的死亡,连她冰冷的尸体他都碰到了,为何又会在这月夜之下,误以为她魂兮归来?
极大的失望让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轻叹一声默然转身。
绿衣少女好奇地望着他远去,拉紫衣少女的手道:“紫君,你看这人是不是好奇怪?可是,长得真俊……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都是冷汗呢。”
紫衣少女缓缓扬起脸,视线可及处,那道背影已经渐行渐远。灯火阅珊之处,他孤独的影子被映得很是萧瑟,揪得她心里一阵阵抽疼。
为何向来目中无人,狂傲放肆的他会变得如此消沉?
罢刚他开口发问时的急迫和卑微,让她几乎错觉地以为他在追寻的是一个让他深爱的人。可是,怎么可能?
卫王朱成渊,你不该是那样的人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第7章(1)
退了朝,被皇帝朱成霄骂得灰头土脸的朝臣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外走,崇德王朱景明正在和户部诗郎小声说着话,后面突然响起朱成渊爽朗的笑声。
“都说咱们朝内的臣子们是多么清廉,我看也未必。昨天我在蔚然湖上看到那么多的画舫,每条画舫上都有自已家的旗子。本王要坐画舫,还要花钱租呢,养一艘画舫的钱,一年也得一两万两银子吧?这些画舫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该查一查?”
朱景明听得心里一惊,回头笑问:“成渊最近是怎么了,还不够辛苦吗?我那艘画舫是先帝赏赐的,是不是得和你报备一声?”
他快步走到近前,嘻嘻笑道:“叔叔这是说哪里话,做侄子的可无意找叔叔的麻烦。您那艘画肪我昨晚恰好看到了,先帝御赐之物果然不凡,光看就觉精美气派。只是我怎么不见您在船上?倒像是两个小泵娘独自游船,该不是叔叔新娶过门的美娇娘吧?”
朱景明好气又好笑地摇头,“真是皇室之人的悲哀,你怎么不记得了?其中一人是紫君啊,小的时候你们还见过两面。”
“紫君?”朱成渊歪着头想了想,“叔叔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依稀记得她小时候总是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从不和众人一起玩,说是叔叔家家规甚严,除了读点《女儿经》、《列女传》,就连四书五经、唐诗宋词都不碰,真是大家闺秀。”
“女孩子无才便是德,学多了东西容易移了性情,又不是青楼女子,学什么琴棋书画、唐诗宋词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朱景明不屑道。
他微笑着点头,“叔叔说的是,我也赞成叔叔的话。紫君今年该有十八了吧?还没有出嫁吗?”
“这些年这丫头有些不足之症,身子骨这么不好,哪个婆家敢上门提亲!”虽然是摇头叹气,但掩饰不住脸上的光彩,“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她的亲事就能定下了,到对请你这个堂哥过门喝喜酒,你这个卫王爷可不要端架子不到哦。”
朱成渊笑道:“叔叔相请,做侄儿的哪有不到的,只是不知道是要结哪家的亲?说出来也好让侄儿为您高兴高兴。”
朱景明吸濡了下,“现在还未说定,她婆家的名字我就先卖个关子吧。”
“那昨天另外一位姑娘是谁?我记得叔叔膝下是一女二子,看那姑娘似乎和紫君年妃相仿,两人很是亲密。”他转个弯询问。
“那是通利号老板的独女杜羽竿,她和紫君是闺中好友。昨天两人相约游湖,玩得晚了些,没想到让你碰到了。”
他面露几分好奇之色,“哦,原来是杜家小姐,那我昨晚听到船上有人弹琴唱词,难道是杜家小姐所为?”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问话,偏偏朱景明听了脸色一变,也没有回答,就找了个藉口先走了。
旁边有人为了讨好朱成渊,便凑近小声说:“王爷大概不知道,崇德王属意的未来女婿就是通利号老板的儿子,只是咱们皇室向来不屑与那种商贾结亲,所以他不大愿意说出来。”
“那他为何又要与对方朕姻,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那臣子回道:“听说是因为崇德王最近的田庄进项很不好,外放的高利贷又因为战事严重而血本无归。通利号若与他家结亲,便可出手相救,帮他渡过难关。但通利号的老板岂是傻子?在这种非常关头和没落皇室结亲,损失点钱财是小事,搞不好……会惹来大祸。”
说到这里,那臣子自觉失口。本是想暗示他,通利号最怕城破国亡之时,因为这层姻亲关系,让新帝不满,但话一出口就警醒过来——他也是皇室啊,现在还给皇上查处做事违法的贪官污吏,这种犯上的不吉利话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
这么一想,立即准备脚底抹油,先溜一步,却又被朱成渊叫住。
“这些事似乎都不重要,为什么刚才我一提到船上有女子弹琴唱词,他就脸色大变?难道那弹琴者见不得人吗?”
“这件事……不知道和我听说的另一件事是否有关。”那臣子犹豫着,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听说崇德王的女儿大约在一个月前生了场大病,差点香消玉殡。好不容易被名医救了回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朱成渊一震,“变了个人?”
“是啊,听说她一醒来,就不认得家人、亲朋好友,性格也变了。这还不算什么,最糟糕的是,王爷以前不许她做的事,她不知道几时偷偷学会了。”
“别说她不该学的琴棋书画样样涉猎,就连崇德王最讨厌的唐诗宋词,她也可以倒背如流。下人都纷纷议论,这位千金小姐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崇德王视为家丑,绝口不提。刚才王爷您问及的事情,他当然就不会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