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头昏脑胀了,这件事让她更加头疼欲裂,但也不知道是他给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大夫帮她开的汤药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这两日太过疲惫,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没想到睡到半夜,船身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她几个翻滚,竟滚落到床下,摔得七荤八素,猛地醒了。
睁开眼,她发现除了固定的桌椅和床外,其他东西都叮叮当当地摇晃个不停,整个船身就像一个大摇篮似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起伏不定。
她挣扎着爬起来,胃是酸疼的,但因为都没有吃东西,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她只能爬到门口,用力拉开舱门,哪晓得迎面一片海水打了过来,立刻将她半个身子都溅湿了。
“回去!”一声低喝随着一个人影迅速地从旁边冲过来,接着她被一个很大的力量推回舱房,房门再度被关上。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相信自己的眼中一定有惊恐。“怎么回事?”
“最普通的海上风浪,没什么。”他虽然也是一身的海水,但的确比她镇定不只百倍。
船身又晃了一下,她几乎栽倒,他拉了她一把,她就这么恰巧跌进他的怀里。
她喘息着连忙道歉,但双脚发软,根本站不住,几乎要将他也拽倒了,于是他将她拖到床边,从床下拽出一条长长的绳子来。
江夏离瞪大眼睛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若是不想骨折或摔死,这是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他把她塞进被子里,然后用绳子将她和被子、床绑在一起,果然,无论风浪再怎么大,船身再怎么摇晃,因为床不会动,她也不会动了,可是,头晕却是止不住的,她挣扎了几下,艰涩地说:“我……我又想吐了。”
“你还有得吐吗?”他嘲讽道,转身就要走。
她在身后虚弱地喊了一声,“喂……等等……”
他又停下来,看她一脸憔悴,头发散乱,脸色白得像鬼一样,除了可怜,还是可怜。
“想让我帮你?”他站在床边,俯身瞅着她。
此时船身摇晃的情况比刚才稍微好了一些,但她眼中的他,却仍在不停地上下左右摇摆。
“你……知道怎么治这晕眩吗?”她不想向他低头,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航行经验方面,她与他有天壤之别。
“吃了那么多药还不见好转?”他坐到床沿,“那就还有一个办法,可是……我怕你不肯。”
“我肯!”只要能止住这该死的晕眩恶心,让她做什么都行。
那抹诡异暧昧的笑容又浮现到他唇角,“是吗?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第4章(2)
靶觉到风浪的确渐趋平稳,他将绳子解开,将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一只手伸了进去,按住她的胸口。
她原本纠结的五官一下子更加纠结,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似是想喊又不敢喊,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穴位叫鸠尾穴,专治晕船。”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按揉着那个穴位,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肌肤上,她全身的皮肤随之紧绷。
他看着她羞窘的模样,故意又将头低了几分,更靠近她,小声说道:“可惜你不敢月兑衣服,否则按揉的效果会更好。”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她苍白的脸颊,她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一动也不敢动地闭紧眼睛,眉心紧紧纠起,就像受刑似的承受着他指尖的力度。
“你也有怕的时候吗?”他仍不停地讽刺她,“我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你那篇烂文章里不是写着――杀身成大义,天地自飘零。谁能千秋岁,无非一梦醒。人生如梦啊……爱也好,恨也罢,都是一场云烟,哪有什么可值得畏惧的?”
她倏然张开眼,紧盯着他嘴角的笑意,“你是柳舒桐的朋友吗?你想说什么?我都已经放手了,还有什么爱恨可说!”
“你真的放手了吗?若是放了,为何还要委屈自己躲在小小的彭城?若真的放手了,为何还要用本名写什么文章?你想引得谁来同情可怜你?你以为你抓得回那个男人的心吗?告诉你,男人之心最善变,我们喜欢的,永远是最鲜女敕的花朵,而不是期期艾艾的路边杂草。”
泪水猛然涌入她的眼眶,她努力张大眼睛,因为只要自己稍稍阖上眼,泪水就会从眼角滚落。
她恨死温廷胤了!这个男人以前并不识得她,为什么会如此了解她的心思?一句一句,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伪装,将她最不愿示人的那一面赤果果地剖析,却将这件残忍到底的事情,又做得如此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她咬牙切齿地说:“温船王,我若是曾经得罪了你,你可以有千百种整我的办法,但是你现在用的方法,却是最最卑劣的那一种,让人瞧不起!”
他一听,手指顿时停止按压,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你错了,江夏离,我现在用的,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你该感激我的,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做法,根本救不了你,能救你的人,只有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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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离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睡着的,隔天醒来之后,头依然在晕,踩在地上的脚步都是飘的,彷佛船身还在摇晃个不停。
她晃晃悠悠地来到铜镜前,镜中那个不人不鬼的丑样子,让她看了发愣好半天。
这镜子里的人是她吗?两天前,她还是彭城最年轻的女掌柜,开着小酒坊,写着心爱的文章,有众多人给她捧场,日子过得惬意逍遥。
一转眼,她成了杀人嫌犯,坐在这艘船上,驶向她不愿回去的京城……
她到底是得罪了天,还是得罪了地?为何要这样折腾她?
若当日她不赌气离开家,就算她是家族中人人鄙夷的笑柄又怎样,至少不会和杀人扯上关系,顶多一辈子嫁不出去而已。
能怎样?又能怎样?江夏离,你这一辈子就栽在你这个要强的倔脾气上!
此时有人敲门,温千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姊姊,早膳准备好了,你要吃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根本没力气。
温千姿似是也没有一定要等到她回答,就自行推开门,见她坐在镜子前,便笑道:“你已经起来了?怎样,是不是也饿了?我叫他们给你熬了点清粥,还准备了点咸菜,你别嫌简陋,大夫说你昨天吐到伤了脾胃,只能先吃这些东西。哎呀,我帮你梳头吧。”
从镜台上找来了木梳,温千姿站在她身后开始帮她梳头,江夏离自始至终都由她摆弄着,不发一语。
待温千姿替她梳好头后,又说:“哎呀,忘了给你带一套干净的衣服了,你等等……”说完便疾步跑回自己房间,拿了件雪白的衣服托到她面前,笑道:“江姊姊,这是我的衣服,你先凑合换上,等回了京,我再叫人重新给你备几件。”江夏离看着那件衣服,终于感慨地开口,“你们兄妹的个性真的差好多。”
“大概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吧。”看到她眼中的诧异,她解释道:“我娘是我爹的二房,我三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五岁的时候爹也死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家中就由一位姑母主事?我们几个孩子都是姑母抚养长大的,不过我一直黏着哥哥,他总说我是他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和他在一起,不会被他那张毒舌嘴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