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连城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怪人,那份专注的凝视让古无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宁若水?
“谁做?”古连城再度开口,问的是眼前这个丫鬟。
“我来。”她点点头,“只请大少借我厨房一用。”
迸连城将目光移向床边的婢女,“带她去。”
婢女讶异地看着宁若水,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丫头的一句话,竟让多日水米不进的大少同意吃东西了,真是不可思议。
迸家的厨房向来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靠近的地方,但是因为这一回是古连城亲自准许,所以宁若水可以通行无阻地使用这里的一切东西。
所有的厨子都停下来好奇地围过来看这个被二小姐带回来的丫鬟会有怎样惊人的厨艺,让古大少同意吃饭。
但是宁若水让他们失望了,她没有任何出众的技巧,甚至连切菜的动作也算不上熟练,将所有的食材准备好后,她借助了厨房已有的面团和鸡汤开始一边煲汤一边包馄饨。
有人想过来帮她,都被她婉言谢绝,只是任自己忙得满头大汗,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做成一碗热呼呼的馄饨汤。
当她端着馄饨汤重新回到古连城的寝房时,古连城已经坐起身来,他应该是在等她,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衣服,床上也已经摆上一张小桌和碗筷。
“怕大少等得急了,所以没有再另做鸡汤,好在古家厨房什么都有,这鸡汤的味道也很浓郁,就先借来用了。”她一边为他摆好馄饨汤,一边解释。
迸连城虚弱地坐着,身后一连用了两个厚厚的枕头才撑住他的身体,但是他拿筷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大少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喂您……”她望着他颤抖的手,一阵阵心疼。
曾几何时那样漠视一切、骄傲自大的古连城,竟脆弱成这个样子?
婢女过来阻拦,“你刚做完饭,手还没有洗净,怎么可以……”
“下去。”古连城的话是对婢女说的。
那婢女只好低垂着头走出房门。
迸无双还在旁边看着,只见宁若水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粒馄饨,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吹去了上面的浮油和热气,然后才送到古连城的嘴前。
这在古连城看来应该是极不能容忍的,因为他向来连吃饭都不愿意与人靠得太近,说不喜欢别人呼出的气和自己的菜肴混在一起。但是现在他却毫不犹豫地张口吃下那粒馄饨,还非常用心用力地咀嚼。
或许是许久没有吃饭,只吃了两三粒之后,古连城忽然剧烈地咳嗽,然后开始干呕,似乎马上就要把才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宁若水急忙扑到他身后,拼命帮他揉搓着后背,连声安抚,“千万要忍住,你总要吃下这些东西才有力气。”
大概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古连城真的忍住了,他不仅没有吐出来那些食物,而且还用力的又多吃了几个。
直到她又舀起一粒馄饨的时候,他摇摇头,“实在吃不下了。”
“那就睡一下吧。”她帮他整理好被褥,扶着他重新躺下。
他们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门外偷看的婢女不禁睁大了眼,满月复的不解好奇,等到古无双悄悄走出来时,婢女大着胆子问:“二小姐,这丫鬟是哪里找来的?怎么这样有本事?”
迸无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板着脸说:“她以后要什么,你都要尽力达成,若是得罪了她,你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婢女悄悄吐了吐舌头,又伸着头看向房里,此时那个来历古怪的丫鬟坐在古连城的身边,让她更加讶异的是,古连城一只垂在床边的手竟然被她紧紧握住。
天啊,那可是大少的手啊,旁人连碰都碰不得的,她凭什么握住?但是大少竟然没有挣月兑的意思,而且……大少好像还说了句话,说得那丫鬟低下头去,像是在哭?
这个单纯的婢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丫鬟,其实就是之前被庄里的人暗中笃定会是未来少夫人的宁若水,她也想不通古连城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宁若水低下头去,默默流泪。
那句话是——
“别信无双那奇烂无比的易容术。若水,你现在太丑了,我不喜欢。”
第10章(1)
被古连城识破其实也在宁若水的预料当中。当主动上前和他说话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因为她是在看不下去古连城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小时候她弟弟曾有一次和古连城出现相似的症状,什么都吃不下去,呕吐,人也迅速的消瘦。后来看过几个大夫都说不出理由来,只有一个走方郎中说:“小少爷是心火旺盛,要医病,先医心。”
他们全家后来才明白,这是因为弟弟和家人闹脾气,心里希望自己生病,才会出现这些症状,后来家人顺着他的脾气,不再强逼他读书,过不了几日,弟弟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现在古连城的症状也是这样,显然,他也要先医心,再医病。
既然已经被他识破,那她就不再乔装改扮,换回自己的面容。隔壁的房间就是她过去住的,里面的布置和摆设都一如从前,没有动过。当她换了衣服出来时,把正打好热水的婢女吓得水盆都砸到了地上去。
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如何进府的。
迸连城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和她闹脾气,以报复她离开多日对他造成的伤害,每天指定一日三餐都要吃她做的饭,而且只吃馄饨,但又要求不能是同一种馅的。
于是她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厨房忙活。他的嘴很刁,倘若不是她做的,他一口就能吃出来,曾经有一次厨娘看她这样辛苦,就上前帮她包了几个,结果古连城刚吃了第一个就阴沉着脸将碗放到一边。
最让她累的还不是天天这样忙碌,而是古连城对待她的态度变得暧昧古怪。他每日一睁开眼就要看到她,就是临睡前她也必须坐在眼前,但他和她的话并不如以往那样多了,每天说的话合计也不超过十句。
必于天下钱庄遇到的麻烦,古连城从来不提,宁若水担心那会是古连城心中的大病,找了古无双商讨几次,却也商讨不出个最好的方法,毕竟管理天下钱庄不像管理汀兰银楼那样简单。
讨论到最后,古无双两手一摊说:“其实这件事我们也许想得太复杂了,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和哥哥作对的人是谁我们不知道,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也有不少。
但是能隐忍到现在这个时机发作的,还有这样的能力散播流言的人着实很少,他最近得罪的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准,你想这件事会不会和李准有关系?”
“准哥?”宁若水很认真地想了一阵,还是摇头,“不会的,准哥虽然以前恨他,但现在应该不恨了,而且李府没有这样的财力和头脑。”
“你不如先去他那边查看看再做结论。”古无双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否则我实在是想不出幕后指使是谁了。”
因为古无双的这句话,让宁若水也不禁心生狐疑。她虽然不信这件事会和李准有关,但是也不得不去打听一下,毕竟李准一直很照顾自己,而她回到天下钱庄的事情也还没有告诉李准,他可能会为自己的突然失踪而担心。
她不知道李准到底在哪个军营任职,于是只能去李府等他。
但是李府的大门早已不会为她敞开,当她在门口出现时,李府的家丁都用冷漠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宁姑娘,我们家少爷不在,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