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刷地变色,“不管是有名无实,还是有名有实,陛下该知道这是皇室规矩,……是要处死的。”
“处死谁?处死朕吗?”皇甫夕笑着问道。这笑容倒是回复了当年的神采,只是唐可怡心中却已明白,这并非他的真实面目。
“陛下可以处死我,我身犯死罪数条。”她豁出去地说,“但是请陛下下旨,重审舍弟的一桩冤案。”
“唐可怀的案子吗?”他淡淡地说,脸上毫无意外,“朕已经命人去查了。”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欣喜地问:“真的?”
见她重新焕发光彩的脸上又惊又喜,他不忍说出唐可怀已死的消息,于是柔声道:“当然,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否则妳以为我为何去宿县找妳?”
“你去宿县……是为了找我?”
唐可怡又是一楞。捉拿她这个逃妃,要皇帝陛下亲自动手吗?
“我告诉过妳,我要是去捉拿从宫中逃走的怡妃。”
“我的事情……你从何时起就知道了……”她吶吶的问。
“在妳逃出宫之后。”他轻轻触模她的面颊,怜惜地说:“我一直以为妳已经出宫返乡了。”
“本来要走的,但是……造化弄人。”她苦笑道。
“我二姊去找妳,为什么妳不答应我的安排?”
“什么?”唐可怡困惑地颦起秀眉,“你二姊?是指长乐公主?可公主从来没有和我见过面,也没有给我带过话。”
“什么?”他不禁震惊。“二姊没有找过妳?”
她摇摇头,“自你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有关你的消息。”
皇甫夕的眉头皱得比她还紧。他了解小怡,在这个问题上不可能骗他,但为什么二姊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来找小怡,回头又编造了谎话骗他?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
他露出浅浅的微笑,调侃她道:“唐状元,满朝官位,爱卿看中哪一个?可以说给朕听,朕会如卿所愿。”
唐可怡细细地打量着他眉宇间的笑意,不明白他既然早已知道她这个愚蠢的计划,又眼巴巴地看着她送上门来丢人现眼,如今她就站在他面前,该是他下令将她拿下的时候了,他却还能好整以暇的和她东拉西扯,好像演戏一样。
“陛下,别跟我说笑了。”她轻叹道:“女子之身,在东岳是不能为官的。”
“前无古人,未必就后无来者。”皇甫夕拉着她来到了桌案边,他顺手抄起一枝笔,拉过一卷空白的圣旨,说:“只要妳说得出来的官名,我现在就可以委派给妳。”
她讶异地看着他,“为什么?”
“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意,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而不是倚靠任何人。妳难道不想这样吗?”他的目光直视入她的内心,让她的心头一震。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从来她都是逆来顺受,随着命运安排,随波逐流,除了读书,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发自她内心的渴望而去做的。这一次,她豁出性命,逃出宫,又参加科举,一番折腾除了为了救下弟弟的性命之外,是否……是否也在心底真的祈愿自己可以按照心愿,做出一番惊人的事情?让远在家乡的父亲知道,她入了宫,不仅不会为家里带来灾难,更可以力挽狂澜?!
于是,沉默许久后,她轻轻吐出一个词,“刑部。”
“想去刑部?”皇甫夕挑眉笑了笑,“好啊。”然后顺势在那空白的圣旨上写下!
赐唐可怀三品级,官拜刑部侍郎,于即日起至刑部办公,并赐御前行走,金牌一面。
唐可怡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郑重其事地在圣旨上写了对她的封赏,这可是白纸黑字,君无戏言。
“金牌是做什么用的?”她不解他最后批注的那四个字。
“如朕亲临,让妳手握生杀大权。”他笑了笑,将圣旨递到她手中,“这就算接旨了。”
“谢……”她的谢恩之词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偷吻去了后面的话语。
皇甫夕幽幽笑道:“这便算是我盖下的龙印,从今以后,有我护着妳,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妳了。”
她不敢像他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这是卧龙宫,是东岳中最神圣的地方。而她与他,即使已并肩站在一起,却不该是同路的人。
但是他硬将她留下,以这种想象不到的奇特方式,赐予她至高的权力,骤然间接受这么多的荣宠,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而手中的那道圣旨,虽然重量轻盈,却让她觉得异常沉重。
皇甫夕声音一低,又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小怡,妳要知道在这世上,不是事事如意,生离死别总是难免,悲痛是应该的,但是悲痛过后该努力生活,做完该做的事情,这样才对得起死去之人。”
他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不祥的话?唐可怡狐疑地看着他,“陛下指的是什么?”
生离死别?他说的似乎不是当日他与她的生离,那么是谁与谁的死别?
他再度拥紧她,小声说:“妳弟弟唐可怀,已经身故。”
唐可怡的双腿轻颤,差点软倒下去。现在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抱自己抱得这样紧了!他怕她晕倒。她咬紧牙关,不哭不闹,镇静地问:“可怀是怎么死的?陛下知道吗?”
“押解他的官差说他是病死的,但是朕已查明,他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妳放心,朕会给妳弟弟一个清白的身后之名,下手之人,朕也会命人查出来,帮妳碎尸万段。”
“不。”唐可怡第一时间内就坚定的拒绝了他的安排,这反倒出乎皇甫夕意料之外。
“不?”他挑起眉。“难道妳不想报仇?”
“想。”她咬着牙关,然后举起圣旨,“陛下已经赐予为臣权力,陛下也说过要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所以,微臣要自己去查清楚这件事。”
皇甫夕懂了,悠然一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双手捂住,沉声说:“好,妳尽避放手去做,记得,无论任何时候,妳身后有我。”
唐可怡既然已中了状元,自然不会再回到客栈去住,皇甫夕赐给她一处宅子,却没告诉她那宅子的来由。直到她被马车送到这宅子门前时,下了车,她才霍然呆住!这片深宅大院,如宫廷一般,不该是一般人家有的。
爱门上,红底的匾额金色的三个大字照照生辉:德王府。
“这是陛下曾经住饼的府邸。”
陪同前来的是那名引领她入宫的崔公公,显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笑咪咪地热情介绍。
“这里陛下曾经先后两次斥下巨资修缮,豪华程度仅次于宫内,我们曾以为这会是日后的太子府,没想到陛下竟然割爱给唐大人住,可见陛下对大人的器重之心啊。”
唐可怡一边震惊,又一边苦笑,有点猜不出皇甫夕为何要让她这样招摇地住在这宅子,树大招风,难免她日后要成为所有朝臣的众矢之的。
正想着,旁边有人叫她,“唐状元,唐大人!”她侧目看去,是孙文科。
他仰头看着大宅,感慨地说:“大人真是一步登天啊,中了状元、拜了官职、受赐宅邸,不得不让人钦羡。”
“这都要先谢过孙兄的引荐之恩,小弟是不会忘了孙兄的这份人情的。”
孙文科凑过来,悄声透露,“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孙兄请讲。”
他神神秘秘地说:“唐大人您是一表人才,面容姣好宛若女子,而咱们陛下,年少英俊,又还没有后妃,我冷眼旁观,陛下今日在殿上看你的神情可不一般,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断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