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一讶便回复平静的水无涯只是望着她,片刻后,才缓缓启唇。
“好啊。”
东野凝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东野鸿手中的一枚棋子了!居然把她像礼物一样送人,最要命的是,这个收礼人就和她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对。
害她这一天都躲在雀阳宫的正殿里,没敢出门。
晚膳的时候,宫女来报。“长乐侯郡主来了。”
她急忙把东野湘拉了进来。
东野湘看她这副古里古怪的表情,取笑道:“怎么了?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你似的。”
“虽然不是,也是有人在逼命。”她苦笑。
“到底怎么了?”东野湘好奇地问,又伸头向外看,“我听说水无涯住到你的雀阳宫来了?陛下怎么会把他安排到你这里?他人怎么样?”
“对他这么感兴趣,就去北殿看啊,他人就在那里。”东野凝没好气地说。
东野湘不解。“怎么?听你的口气,这个人是不是很讨厌?”
“讨厌倒不是。只是……唉,别提了,陛下真是给我找麻烦。”
疑问不得解,东野湘索性直接拉起她的手,“走,陪我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那个水无涯啊!我听说他是个怪人,到底怎么怪法?”
“别闹了,我可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东野凝急忙挣扎起来,突然,她察觉殿外有道人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声未响,但那种静谧的气息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东野湘一回头,轻呼一声。“呀,好优雅的人!”
水无涯微微笑着,缓步走近,一直走到两个人面前,才平伸出手,摊在东野凝眼前。
“是什么?”东野湘凑过来看。
那是一枚白玉指环,晶莹剔透,温润如玉,看大小应该是男用的。
东野凝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信物。”他简洁地说,又像怕她不懂,再多说了几个字。“定亲凭证。”
这一回东野湘是大大的惊叫出来了,东野凝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双颊涨得通红,伸手外推。“你别听陛下胡说,他这个人很爱开玩笑的!”
水无涯的表情却非常郑重。“婚姻大事,不得儿戏。”
东野凝被他的严肃震撼了。难道他认真了?就为了陛下的一句话,便同意和她这个相识不过两天的人定下终身?
极力忽视心头无端涌上的欣喜,她还是摇头。“不,不,这种事情你自己也不能私自做主。”无论东野南黎或西凉北陵,没有一个国家的皇族婚事可以自主,都要靠父母及媒妁之言。
水无涯的目光中滑过一丝怅然,淡淡地说:“我的事,没人在意的。”
她全身一震,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淡淡忧伤又划过心底。可以操控水的他,在西凉身为王子千岁的他,难道是个没人关注的孤独人吗?
她在推拒他的手时,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茶几,茶几一晃,上面的茶杯倾倒,茶水顺着桌沿哗啦一下流溅下来,眼看就要打湿她的衣裙。
水无涯出手如风,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前,右手向上一翻——只见原本即将落到地上的茶水,忽然成了个圆形水球,缓缓移回到茶杯上方。
他从容地扶起茶杯,手势一落,水球又稳稳地落回了杯中,再度变成一杯茶水,未曾撒落一滴。
东野湘看得目瞪口呆,连声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东野凝却低低规劝。“有异能是好事也是坏事,以后不要随便在人前炫耀了。”
水无涯勾唇,将左手回撤到她面前,那枚白玉戒指依然平躺在他的掌中。
望着他细长光洁的手指,东野凝除了无奈,还有疑惑。“为什么你会答应陛下的提议?你不觉得那太儿戏了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轻声说:“我喜欢你。”
再没有哪句话比这四个字让她震憾得天旋地转。
在皇宫生活,好学各种知识的她当然听说过不少男女之事,也读过不少儿女情长的稗官野史。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偶尔在眼前出现的时候,她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些原本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女会因为这样的话,和这样的感情就天雷勾动地火,生死相随。
当贺连岂忧向她频频示好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样滥情的人不配谈情,也辱没了情字,倘若他对她说出这四个字,她只怕会蹲到一边去作呕。
但是这四个字从水无涯的口中说出,清清淡淡,悠悠绵长,仿佛是刻烙在人心上的一枚印章,隽永深沉。
好奇怪,他与她,依然只是见了两日的陌生人,为何他会带给她这样的感受?
怦然的心动,原来只在刹那间,如花绽放。
第三章
文英阁闹贼之事并没有宣扬开来。
在东野鸿询问了东野凝那一次之后,这件事就好像不了了之,但是她一直挂在心里,始终都是一个结。
棒了几天之后,她又想起那本《兰心诗韵》,于是差人去和文英阁的书记官要,结果书记官回禀的结果却是书已经被水无涯借走。
他也在调查这件事吗?
自从那日他对她表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微妙了。
现在每日他都会和她单独坐一坐,但是期间他一如既往的沉静,而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谈些什么。
他们像是两个小孩子,因为过去在感情上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崭新的情感到来时,都显得手足无措。
东野凝虽然挂名在礼部,但是并不需要她去礼部办公。事实上,这是东野皇族的特权,也是东野鸿为了保障皇权的牢固而推行的改进措施。
不过这样的措施,势必也会让一部分人不满,好比东野凝就知道礼部那些老头子很不将她放在眼里。不过她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多一事不如汪一事性格的她,还希望分到她头上的事情越少越好。
只可惜,有一些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每个月的月初,她都要去礼部一趟,听礼部的人向她汇总禀报上月的事情,今天便又是这样的一个日子,只是还没出门,她就先惹了一肚子气。
原来是因为后宫的一位张太妃,也就是先皇留下的一位妻子就要做寿诞了。这位太妃的脾气特别古怪,每年寿诞都要劳师动众,一定要大家都去道贺送礼才开心,否则就要编排这个人的坏话。
她在这种事情上本来就看得极淡,再加上自己并无雄厚财力,于是就选了一对玉瓶送过去,没想到张太妃话里话外都是看不上眼的样子,她表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很是烦躁,最后籍口还有事情就先告辞离开了。
回到雀阳宫的时候,发现好友不知何时来了,但东野湘不像来找她,反倒去了淮阳宫的北殿,在殿门口,和水无涯聊着天。
聊天本是双方的事情,水无涯这个话少的人,与东野湘那个麻雀一样的人本来绝对凑不上,但东野湘就是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而水无涯则像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似的微笑静听。
看见这个场面,她心中忽然像是被什么刺扎了一下,酸涩的疼痛蔓延开来。
原来,水无涯的那一句话,竟然已在她心中有了这么深刻的影响,让她连好朋友都开始没来由的妒忌起来。
结果她返身离开,甚至没有去打招呼。
就这样带着满肚子的气,她来到礼部,而礼部的几名老官员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的对她草草行礼,说着毫无痛痒的报告。
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她将那几人痛斥一番,罚他们重新书写一份文件,改日再报,然后拂袖而去。
可刚回到皇宫,就被叫到东野鸿那里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