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人,拉陛下出去!叫太医!”
令狐笑的声音响起,贺非命看着令狐舞人将还在盛怒的圣皇强行拖走,圣皇还意图挣扎地冲过来,令狐舞人在他的背后一点,圣皇就颓然倒在他怀里。
“你来迟了。”她平静地转动眼睛,看着身边这位袖口残破,衣摆上还有些灰尘的男子。“和人动手了?”
他也淡淡地回答,“陛下的贴身禁军,要月兑离他们费了点手脚。”
“哦?原来这宫中也不是人人都听你的话。”她嫣然一笑,“总算在我临死之前,也亲眼看到一次你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子。比起你平日那种完美无缺的风仪,现在的你,更像个人了。”
“谁说你要死?”他的寒眸凝固在她的脸上,按着她伤口处的手掌似有意地用力按了一下。“谁同意你死?”
“陛下同意了。”她望着他,“你再强,能强过陛下吗?”
“你想让我们君臣为了你失和?”他眯起眼。
“不敢。”她笑笑,“我是什么人?没有倾城倾国的美貌,也没有绝代风华。今天早上,我连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敢看,丑陋如斯的我,可没有任何自信能挑动你们君臣失和。”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之后,说出一句,“不要小看你自己。”
“嗯?”她挑起眉梢,淡淡一笑,“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他哼了一声,又站起身,“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陛下谈。”
“谈什么?”她想叫住他,但是他并未停步。
贺非命转过身,身后依旧是那面铜镜,只是镜子里的女人,虽然憔悴,眼中却是不可抑制的异彩,如四散的流光,美艳不可方物。
懊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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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皇虽然已经清醒,但是余怒未消。
“谁把丞相放出来的?”他站在殿中,大声斥责,“朕说过,谁要是放丞相出门一步,就要死一人!”
“陛下就算是杀光了圣朝的人,微臣还是要离开这间大殿。”令狐笑出现在殿门口。“杀人,是留不住人心的。”
“不杀呢?不杀难道就可以留住人心了吗?”圣慕龄袍袖一挥,喝道;“都给我退下!”
殿内依然只剩下他们两人,就同刚才一样。
圣慕龄喘着气,冷笑道;“到底是兄弟连心,本以为舞人早已对朕唯命是从,关键时刻,他居然会不让朕杀那女人,只因为他认定那女人是你的人。”
“舞人的心并未背叛陛下,但是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明白。”令狐笑说;“当初是陛下要召她入宫,风风光光的册封大典之后,不过一个多月,陛下就要杀她,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入皇家?”
“朕从来都不希罕那些女人!朕要的只是你的心,你这个人!”
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是面无表情,“微臣很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但是微巨不得不再次说明,微臣只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陛下的情人。”
“够了!这样的话朕已经听厌了!听腻了!”
令狐笑淡淡回答,“这样的话,微臣也讲厌了,讲腻了。”
圣慕龄冲下来,紧紧捏住他的双臂,“你明明知道朕,知道我和舞人混在一起是为了你,娶那个女人,是为了你,这朝廷之上,以前我对你所言所讲无不应允,都是为了讨好你!为何你的心像块冰?就是砸不开,化不掉!”
“陛下和舞人在一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像我,而是因为舞人与陛下的确命中有情有缘;陛下娶贺非命,虽然是为了和微臣斗气,但也是帝王后宫稳固之道,可以告慰先祖;陛下在朝廷之上对微臣所言所讲的应允,不是为了讨好微臣,而是为了圣朝的大业。这些事情,陛下请不要都挂一个看似冠冕堂皇,其实荒唐可笑的赘名放在前面,强说与微臣有关。”
“好,这一切你都要否定掉。那你坦白告诉我,那个女人,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令狐笑沉吟片刻,“她是微臣这一生都难寻的敌手。”
“是敌手,还是那个可以跟在你身边,与你并肩而行的人?”
他微垂下眼睑,只说;“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朕不会答应的。”圣慕龄又端回身为王者的架式,人似寒冰,“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你想要朕放过她?是吗?朕告诉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令狐笑眸光震动,“陛下又想做什么?”
“你拦得了朕一次,还能拦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吗?”
圣皇阴沉的口气让令狐笑心中的不祥之感再度涌起,他的身子僵硬笔直地挺立着,耳朵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陛下到底做了什么?”
瞥了眼窗外的树影,他慢声说道;“刚才我已经吩咐了内侍监,将内宫中最红艳的樱桃送去给她。樱妃娘娘当日风风光光地来到我圣朝皇宫,如今要走,也要走得干净漂亮才好。”
他的衣领陡然被人抓住,令狐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已将他从高台上拖了下来。
“要是她死了,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令狐笑的声音已不是平日里优雅的冰冷,而是一种狰狞的愤怒。
“难道,你还敢杀朕不成?”没想到他会震怒到如此地步!圣慕龄清楚地感觉到抓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令狐笑猛地将他一推,旋风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圣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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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一壶温茶还在桌上。周遭的宁静让令狐笑已经感觉到一种恐惧的不安。
“她人呢?”他一眼看到令狐舞人站在寝宫门口,急切地发问。
他垂着头,“抱歉七哥,我来迟一步。”
令狐笑的眸光震碎,仿佛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狠狠砍了一刀,无形之伤,却能致人命。
我就是要看看,你算不出自己的未来时会有多恐惧……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之后的自己到底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也许今天你还风风光光,明天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感觉是不走很可怕啊?
恐惧,可怕。这四个字原本是他拼命摆月兑的,此时却如鬼魅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心里。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跌落在身畔的手无意识地张开,他低垂的眼睛赫然看到左手掌心中变成了一片空白——那四个字呢?何时隐灭?为何消失?
“死于非命”……他原本以为,是指自己将死在她的手上。谁知,谁知,她死了,却将他的心一并杀死。当真是死在她的手上,以这样惨烈悲凉的方式,以这样决绝悲痛的感觉——置他子死地!
他的步履沉重如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她的床前的,她的面容很安详,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超月兑的微笑。看来樱桃茶中的毒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让她等候死亡。
等候死亡?那该是多恐惧的滋味。难道她不怕吗?
他的手指轻轻帮她整理好发丝,指月复擦过她的脸颊、嘴唇。
“从今以后,我才是最孤独的人。”他幽幽地低叹,握紧她冰冷的手指,整颗心,已化成死灰。
尾声
樱妃“因病薨世”已经一个多月了,圣朝中关于她的风风雨雨的传言,开始渐渐归于平静。
皇城的西郊外,忘尘寺。
清灯古佛旁,她还在烹茶。
那一壶樱桃茶,曾经是可以让人断魂送命的樱桃茶,与周遭浓密的檀香夹杂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烹茶的人却悠然自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