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檀香并不是要去睡觉的。对于她来说,黑夜与白天本无什么区别,睡与不睡更是可有可无。她闭上眼,但是全部身心都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子时。外面的更声刚过,檀香就听到外间有声响。果然小瑶忍不住又要有所行动。
她透过门缝看到小瑶正从床上翻身而起,穿好衣服,拿上宝剑,又在她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大概是在观察她是否睡熟,然后迅速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微微一笑,右手如拈花指,拈住一丝香气。这缕香气是她在白天暗地里留在小瑶身上的,小瑶自己当然自己并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肉眼可以发现这缕香气的存在。但是这香气却能帮助她找到小瑶的踪迹所在。
小瑶出门,出内院,走屋脊,过花厅——本以为她要去凤玄城或者凤玄钧的住所,但是她没有。又以为她约了人在外面树林之林的地方等候,她也没有。
眼见得那缕香气飘向了前院,在一个地方停下,久久徘徊。是那里吗?
但是,等等!那里不是丘泉泽将军府的议事大厅吗?
莫非小瑶与丘泉泽真的有勾结?
她无法再在这里坐等了,收起拈花指,她以移形换影之法瞬息之间潜入前厅,寻找谜底。
小瑶留下的线索是在这间议事厅中,但是很奇怪,议事厅内一个人都没有。
莫非她又去了别的地方?不对。若她真的走掉,檀香也应该能追踪到的。
檀香的幻影在议事厅内外徘徊了几圈后,忽然感觉到那丝香气只有在议事厅右侧的条案处最为浓郁?难道这里别有洞天?
她以佛指点开通天之眼,穿过地面,惊诧地发现,在这个条案下面,竟然别有洞天地藏着一间密室。
小瑶,丘泉泽,还有一个神秘男子都在下面。
他们在说什么?那个神秘人又是谁?
她狭起眼,侧耳倾听。虽然不想轻易动用法力,但是直觉告诉她,下面几个人所谈论的事情必然与凤玄钧有莫大的牵连。而所有对凤玄钧不利的事情她都要竭力挽回。
佛说凤玄钧是她的情劫,那么她为凤玄钧所做的一切应当与顺应历史天意并不违背。
小瑶的声音就在她伏耳倾听之时从地下飘摇直上——
“哥,为什么你不懂?我说不杀凤玄钧并不是要背叛你啊!”
开口的似乎是那个神秘男子,他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只是那声音竟比凤玄钧的还要低沉,冷酷得可怕,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不杀他就是要背叛我。凤玄钧我是一定要杀的!”
小瑶顿足道:“好,你要杀就杀!但是凤玄城必须给我留着!”
“为什么?”那人冷笑道:“你看上那个娘娘腔似的女人了?等你回国,多少漂亮男人我都能找给你。”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小瑶坚持道:“除了我,谁也不能再动他一根汗毛,否则小心我和你翻脸!”
神秘人沉默片刻,没有立即回答。丘泉泽开口笑着说:“两位不必为这点小事争执不休了。凤玄钧的部队遭受袭击后,大受重创,今天我看他神色惨败,是从来没有过的。”
“你们别小看了他。”那人阴沉沉地说:“他是即使被箭射穿胸膛都不会哼一声的硬汉子。这点打击岂能受不了?若是别人,早就退回路中的驿馆休息,等待援军。偏他执意前行,可见他的胆子有多大。”
丘泉泽说:“他如此固执己见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这样的人多为有勇无谋,成不了大事。”
神秘人像是冷冷地看他一眼,“难怪成风侯一直久无作为,手底下有你们这些没见识的爪牙,能不被凤玄枫发现谋反之心就算是很不容易了。”
檀香浑身颤栗,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这么多的秘密?
那神秘人原来是小瑶的哥哥,成风侯与丘泉泽已经背叛凤国。白天的爆炸,凤玄城的遇刺都是他们联手所为。
但是,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听起来和小瑶一样,口气很大。而且丘泉泽被他讽刺,被他教训,都不敢还嘴?
倏然,那人扬起头,警惕地说:“有人在上面偷听?”
檀香又是一震。自己被发现了?即刻她反应过来。不可能。她此时无形无影,走路无声无风,此人是肉眼凡胎,绝不可能发现她。那么,就是另有人埋伏在此?
她一转眸,看到斜对面有一个人不知何时到来,正同样跪在地上,伏地听声。以她的警惕性,竟然没有发现。虽然那人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这份功夫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也察觉到自己的形迹被发现,那人起身,撤步,飞身掠上外面的屋檐。
而这里的地板“哗啦”一声被人从下面掀起,紧接着那个黑衣影子也蹿了出去。
檀香双眸微合,天眼张开,一路追寻那两人的脚步,寻找他们的身形……
两条身影,疾如风,快如电,同时掠上七八丈高的苍天大树,一人各自占据一根树杈,在月色寒风中,身形上下微颤。
“武王,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跑?这好像不是你的脾气啊。”神秘人悠然一语揭破了凤玄钧的身份。
凤玄钧哼笑道:“我当是谁偷偷模模勾结丘泉泽这种不成气候的小人,原来是你。如今你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居然会用这种走狗。”
那人笑道:“再差的走狗也是凤国的人,我不过是借狗打狗罢了。”
凤玄钧轩眉昂扬,像是要怒,但又忍住了。“你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报当年海上我那一剑之仇吧?”
“我射你一箭,你刺我一剑,我们早已扯平。”那人很狂妄地笑笑:“不过凤国如果没有了你,还能称之为‘堂堂凤国’吗?还能享受周边各国的朝拜和进奉吗?”
凤玄钧回答:“倒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但你别忘了,凤国没有我,也屹立了五百年。即使是中原王朝,能五百年长盛不衰的也是少之又少。”
“不错。但凤国的气数也只有这区区五百年,从今夜起,他们的气数就尽了!”
寒光一闪,在神秘人最后一个“了”字尚未出口之时,一柄长剑已经刺向凤玄钧的胸口。
凤玄钧把剑的速度也不慢,只是失了先机,所以这一招他没能全力抵挡。脚下一沉,身子陷落一截,避开利刃锋芒。接着他就着一沉一弹之势,如高空之鹰截击而下,猛扑向对方。
月抖星碎,一天一地皆是剑光闪烁。这打斗之声惊动四方。
藏海琪带着人马冲到这边,而丘泉泽见事情败露,也同样拉动人马堵截。两边人撞在一起,立刻混站起来。
“看来今夜你还要损兵折将。”神秘人一边打,一边笑道。
凤玄钧说:“折将的人只怕是你而不是我。没有了丘泉泽,这里就是一片散沙。”
那神秘人又说:“已成散沙的城池岂不是唾手可得?我还要谢谢你呢。”
凤玄钧像是被他说动了什么心事,剑势突然有所缓滞。神秘人就趁此时,挺身疾刺,奔着的就是凤玄钧的胸口。
四周陡然有香气弥漫,凤玄钧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拉扯着躲开了对方的剑势。
而身下那两团混战的人群也开始变得奇怪,一个个好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手中的兵刃哗啦啦掉了一地。
凤玄钧与那神秘人同时月兑口而出:“什么人?”
四周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凤玄钧反应迅速,长剑一横,指在丘泉泽的面前,喝道:“都放下兵刃!谁敢与我武王凤玄钧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