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像被无数细弦捆绑着紧抽着一般。
昨天,周二拼了老命地在他下朝的途中拦住他,告诉他菱烟不见了。在曲府,菱烟会从竹园消失,只有一个可能……
他赶回府里,只来得及把冻得失了温的菱烟抱回房里。
屋里的四角都拢上了旺盛的火盆,火上的水壶着冒着汽;让屋里不至于太干。他顾不得男女之防,用手搓着菱烟冷得像冰的手;低喊着:“菱烟,不能睡,醒一醒!”
他恐惧地看着毫无反应的菱烟,想起那年严冬,多少土兵冻死在关外的战场上,他们也是像这样先发着抖,惨白着脸,哭喊着,最后,无力地像睡着一样,再也没醒来……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菱烟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他不在乎她的过去,不在乎她的来历,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爷,参汤炖好了。不烫,是温的。”周二端着瓷碗,后头跟着气得涨红了脸的贝彦:“那个老太婆太可恶了!竟敢动到竹园里的人来了!老将军过世了,她就不把他的话当话了!就算老将军不在了,还有老大在呀!”
曲铰楚没理他,他的心思只在救回菱烟身上。他轻柔地把菱烟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菱烟,菱烟,醒醒。”没有反应。
周二急得老脸冒汗:“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一定得喝下去才暖和起来的。”
曲钴楚一言不发地接过参汤,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在贝彦和周二的目瞪口呆下,把汤喂进了菱烟的口中。一口接一口,一碗参汤喝下去了,贝彦和周二也变成了石头了。
他们的爷……是最守礼的呀……
不过……他们两人对看一眼,苦中作乐地心想,这下子老大可得对人家姑娘负责了。
呵呵!两人忍不住露出微笑,拿,了碗悄没声息地走出菱烟的房间,贝彦还非常好心地把门紧紧谷,上。万一明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最好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们可不会假装看不见的。
曲铰楚根本没注意他们,只是专注地看着菱烟惨白的脸上,浮现极淡的血色,他的手不禁抚上她的脸,冰凉的……他温热的手包住菱烟的左颊,然后,将她的右频埋在奢已钩胸膛。
厚厚的毛毯密密地将她裹在他的怀中,他不知道,这样子能不能将自己疱体媪分给她。如果可以,他不在乎把所有的温暖都给她。
他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小巧的嘴……他刚才……吻过那里……那算是吻吗?
他的唇停在她的秀发中,那儿还残留着北风的寒味,登时,抱住她的手一紧。
这笔帐,他会讨回来的。
在她好了之后,他会慢慢讨回来的。
“……为什……”
他全身一震,低头靠在她的唇边,低声道:“菱烟,你醒了?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爱我……?”
他僵直地看着她紧闭的眼角沁出的泪水。
一滴……两滴……
他的心也跟着紧缩了起来。
“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望着他,但他发现了,在她的眼里没有他。
她还留在那个不知名的过去里。
“……不要对我好……不爱我……为什么对我好?”她哭了,泪水不停地流下,那是在她清醒时,绝不会允许自己作的事:“你……真的有爱过我吗?还是……只是同情我?不好拒绝我?全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每一个字,都像热刀般在曲铰楚的心上剜过。
眼前的这个她,再不是那个平静可人,讲起药草时充满热情的菱烟。她的脆弱、无助让他心疼……她应该幸福地笑着的。是谁,伤害了她?
他收紧了手臂,柔声道:“爱一个人,是没有对错的。”
“……我不想恨你……也不想让你恨我。我走了,你就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浸透了他的心。
原来,这就是爱吗?
即使被伤透了心,还是无法怨恨对方,还是只希望他好。这朝是爱吗?
那么,为一个人心疼,宁愿用自己的血去换她不要落泪,这也是爱吗?不在乎她的过去,只希望她幸福、希望能陪着她一生一世……这就是爱吗?
原来,他还能爱人、还敢爱人的。即使没有回报,他也还是能主动地去爱一个人的。
原来,他的心,并没有如他所想的,早在多年前就被他的母亲给杀死了。
也许从那一天,当她听着他的名字,却依然只看着他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交给她了吧。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他知道她睡了。
望着纸窗上的树影,他陷入沉思,良久良久。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燕兰玉才着好装,就有下人来禀告,说曲铰楚来求见。
她边对着菱花镜里修饰容颜,挑着宋嬷嬷递上的珠饰,边说:“让他等着。”
“母亲起得真早。”
燕兰玉吃了一惊,猛地回头,只见曲铰楚站在屏风边,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有点恼怒地道:“我有准你进来吗?”
曲铰楚冷冷道:“我有准你到竹园带人走吗?”
燕兰玉一窒,随即昂扬起下颗,冷冷道:“我是曲府的主子,要个下人来问话难道也不成?这也值得你来我这儿没规矩?”
曲铰楚不经心似地打量着四周,然后一双冰冷的眼扫过宋嬷嬷和她身后的倩儿及慧儿,最后停在燕兰玉身上:“我说过了,曲家当家的人是我。”’
燕兰玉气得发抖,重重一拍梳妆台,金饰珠宝洒了一桌子:“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母亲!我才是曲府的主子!”
曲铰楚没有像她预计地露出讨好的笑容,也没有发怒,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般道: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一次。”
“你……竟敢大逆不道?”
他完全不理会燕兰玉的怒火,依旧不愠不火地道:“母亲日前要把这两个丫环给我,今日,我来把人带走。”
燕兰玉一呆,倩儿和慧儿登时脸上飞红,忍不住得意。燕兰玉不解他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什么意思,愠道:“你既然当时不要,现在又来跟我讨?”
曲铰楚淡淡道:“我是曲府的主子,要个下人,难道母亲也给不起?”
燕兰玉见他竟然用自己刚说的话来堵自己,怒火难抑:“我的人,就是打死了也不给你。”
“我如果硬要呢?”
燕兰玉大怒,喊道:“宋嬷嬷,把那两个丫头打死了,丢出去!”
这天外飞来的横祸让倩儿和慧儿惊得呆了,宋嬷嬷也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宋嬷嬷低声道:“小姐,这两个丫头……”
燕兰玉对着她发火:“我说的话,有你质疑的份?给我打!”
慧儿和倩儿跪倒在地,哭着磕头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见燕兰玉不理,一旁本就看她们的嚣张不顾眼的几个仆妇已上来要抓人,她们又忙趴着向前,拉住曲铰楚的衣摆,哭道:“爷,救命呀!”
“你们这些贱人,竟敢在我面前向爷撒娇!”燕兰玉更怒:“宋嬷嬷你的人人是死了吗?再不把这两个贱丫头给拉下去,我连他们一起死!”那些仆妇忙赶上来抓住倩儿和慧儿,就往外拖。
曲铰楚直看到人被拖到了屏风后头,才淡淡道:“母亲真会教丫环。前些日子才说要给我的人,现在自己都要喊打,传出去了,不知世人会怎么想。”
燕兰玉全身一僵,瞪着他,半晌才道:“宋嬷嬷!叫他们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