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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南楼 第22页

作者:墨川

“啊,那,那是……老夫……搞错了。”冷汗已缓缓在他眉间滑下。

“搞错了?那还真不好办呐……连庄主您都能搞错的事,又何况区区一个丫头呢?况且,口说无凭,总要亲眼见了,才能当真啊。”

“那,依公子之意……”

“在下倒有一物,能证明清歌身份。”优美的唇角扬起,露出温雅笑意。

“是吗?希望公子的这件证据,要能说服今日在坐的各位大侠们才好。”久未出声的慕容绝音冷冷开了口,抬眼瞪向清歌,却发现春生早就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她大半身形……怎么,连春生,也要这么护着她?

殷淮点了点头,微笑着缓缓摘下颈间温润的白玉,放手掌心里,徐徐伸向众人,“这玉,想必各位都认识吧?”

“啊!这……这是楚二爷的玉佩啊!”有人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轻轻又点了点头,“这玉佩,原是一对。还有一块,沧南留给了他亲生妹妹。”转眸瞧见某人正漫不经心地偷睡打盹,唇角微扬,他故意缓下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柔声道:“沧南临终前,将这‘无风’转托给我,同时,还有……”

满意地瞄见某人霎时僵住的笑脸,他微笑着垂眸,望着手心的白玉,暖着声,清晰道:“他妹妹。”

“嘶……”抽气声顿时不绝于耳。

有人不死心,颤声问着:“公,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你不是,不是……”早就定了亲?

他笑着,伸手握住清歌僵硬的手腕,轻轻挽起她衣袖的一截,露出了那块漆黑的墨玉。缓缓看向众人,他笑得分外优雅,“这墨玉名唤‘不雨’,相信,它足以证明清歌的身份了吧?”

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却硬是有股冷风钻进,无情地吹过众位江湖大侠以及慕容信父女。

只有那悦耳的清冷笑音,很和谐地融入这冷风里,“各位大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既已收下沧南的玉佩,清歌,就是殷淮此生唯一的妻了……”

第十七章不离不弃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于林之下……不我活兮……”断断续续的低吟,在小树后不怎么愉快地响起:“有没有搞错啊!今个儿明明是十五,照理,我现在应该还能背的啊……”

愤然不平的软软音调,让偶然路过后园的白衣男子缓缓顿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小树一会儿,男子负过手,迎着夏夜清和的晚风,索性站住不动了。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痛痛痛……可恶!头居然会这么痛……那下一句到底是什么来着?”

懊恼的声音,让树下的男子不禁轻扬了嘴角。淡淡的暖色在半垂的眸中流淌,静默了片刻后,才又缓缓望向树干,正要开口,一道熟悉至极的清暖声音却抢先在脑海中翻涌,速度之快,令他猝不及防: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清清,我知你不爱读《诗经》,但这句,我真希望你能好好记着……”

带笑的低吟声实在太过真切,他皱起眉,后脑勺巨烈的抽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终是挨不住倒退了数步。

“……与子成说……清清,咱们这就算是约好了,等长明教一除,我便退出江湖。从此你与我,海阔天空……”

不断后退的脚步终在抓稳了身旁的大树后停下,他站在阴影里,容貌模糊不清,只有俊目中的一点光亮,忽明忽灭的,留着震惊过后的复杂痕迹。

“谁?”仿佛察觉到身后的异状,小树后那背诵的声音蓦然停住,改为警惕的高扬:“……殷淮?”

“是我。”

白色的身形像团散不开的浓雾,藏在树影里,令她看不真切。眨着眼,她嘻嘻笑道:“呵呵,咱们还真是有缘呢。每次单独遇上总是在夜里……不过,这样也好,赏赏月,聊聊天,人生才……”

“清歌,你若是愿意,咱们在白天也可以聊啊。”他柔声打断她的嬉皮笑脸。

她闻言,笑出声:“白天?我敢打赌,白天我要真去你房里闲聊,春生肯定会把我轰出去。”

“……那么,就避开他吧。”那声音,柔得真像是一江春水了。

她霎时僵住,错愕地瞪着那团看不清的阴影,“避……开?”

“是啊,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海阔……”

“殷淮!”她大声呵呵笑着,瞟着天上星星,跳前一大步,拒绝让他再说下去,“你该清楚,我啊,是在长明教长大的。”

“我知道。”

“连慕容庄主都说,他曾亲眼见过我师父教我杀人呢。”

“你不会真杀人。”那暖暖的声音极轻,却又万分坚定。

“你真这么相信我?”夜色里,她的黑瞳亮晶晶的,眨着眼,一闪一闪,璀璨得连天上明月也比之不及。

睇着那道阴影半晌,她缓缓向前又跨出了一步,面上依旧笑嘻嘻的,语气却微转沉重:“殷淮,你知道……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长明教里活下去吗?”

“自然,是要像清歌这样的好人了。”他依旧柔声。

她闻言,根本不甩他的有意讨好,仰天大笑着,“哈哈,殷淮,你就只会这样安慰人吗?好人?哈哈,长明教里住的可都是鬼呐,哪儿来的人?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若想在那种邪魔歪道聚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要么,就成为我师父那样的强者,遇到危险的时候,管他是谁,一剑下去,当场让对方血溅五步,从此一劳永逸,绝了后患;要么,就做个彻彻底底的窝囊废,任谁都能踩在自己头上,忍气吞声地做只软柿子,即便身怀万丈锋芒也绝不外露,凡事咬牙忍着,方能保下这条命。”

“……你只是不想往手上沾血。”他叹息着。

“其实啊,沾不沾血,我是无所谓的。”她始终嬉皮笑脸,“不杀人,只是因为我怕半夜鬼敲门……殷淮,你道,一个自八岁起就在长明教里住下,每日跟在杀人成性的师父身边耳濡目染的小孩,待她长大后,心性能高洁到哪去?”说归说,她却在不知不觉间又往前走了一步。

清和的晚风一直吹着,他沉默了会,轻柔的声音融进夜色中:“……清歌,你喜欢莲花吗?”

她愣了愣,“扑哧”笑了起来,“哈哈,殷淮,你该不会是想用什么‘出污泥而不染’的俗话来安慰我吧?哈,原来,擅诗词的人也不一定就会安慰人呐……哈哈,我受教了……”

见她展颜,他也跟着低声笑着,“是啊,的确是很俗。但,我想,一个人的心性会如何发展,并不能全由外人决定。倘若自己不愿,下意识间,也总会按着自己的路走……”顿了顿,他难得沉下声,认真道:“就像是莲花一样,清清,你在我心里,自始至终都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姑娘。”

笑声突然止住。这次,她是真的呆住了。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飘远,只有那似低吟又似叹息的暖暖柔风,遥遥地吹来,扰乱了她原已平静的心湖,涟漪不断,泛着阵阵水雾,直逼眼眶。

“清清,我的确不太会安慰人,但说的话,却绝对字字真心……听我说,别管别人说了什么,你只要凡事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我,相信你。”

“跟着自己的心吗……”她喃喃,目不转睛地望着阴影中那双黑亮亮的眼眸,半天,她才眨了眨眼,缓缓在原地蹲了下去,低着头,双肩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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