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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南楼 第10页

作者:墨川

看她小口小口地喝茶,嘴角微微上扬,殷淮深邃的目光中带抹打量,“清歌姑娘,在下有一事想问。”

“好啊,你问。”

热水落入杯中,溅出如碧绿汤。殷淮端起茶盏,递给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谷长空,轻道:“雾山远在苗族一带,因着长年雾气萦绕而致使水路极为难走……照理,走陆路远比水路快,姑娘又为何执意要走水路呢?”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个嘛……咱们要是走陆路,自然就免不了餐风露宿一路颠簸。我不爱受那份罪,你大病初愈,也不宜劳累。所以,改走水路,慢是慢了点,但总算不至如此辛苦,再者……”她笑眯眯地朝船头正努力撑船的老汉努了努嘴,“也不用担心这一路的人多嘴杂了。”

“如此,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殷淮笑着喝了口茶,目光却一直落在她吊儿啷当的“躺”姿上,状似闲聊道:“我看今儿个这天色倒好,若不是为雾山之事心有所挂,在下倒真想为这难得的美景填词了。”

她眼儿发亮,满脸笑嘻嘻,“江湖上人人都赞南楼公子满月复才情,小女子仰慕已久,不知道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够亲眼所见?”

他嘴角噙着笑,抬眼直视她眼内,颇为无心地问道:“姑娘在江湖上听过那么多趣闻,就不知……可曾听过殷某的词?”

“当然听过。”清歌笑满腮,有些得意洋洋。

他半垂下眸,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唇角一勾,再抬眼已是笑意盈盈,“殷某此生确是填过不少词,但其中却有大半属拙劣之作。唯有一阙《南楼令》甚得我心……这阙词,清歌姑娘可知道?”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眸中似有水光泛过,再开口,朝他笑得十分欢畅,“‘风雨长歌同载酒,英雄辈,一扁舟。’咳,现在虽然无风无雨也无人长歌,不过嘛,我与长空兄能在这扁舟之上与英雄同舟,哈哈,说不定从此也能被江湖人士认为是英雄呢……长空兄,你说是吧?”

比长空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角,随即便撇过头去远观山景,不再搭理她。

你那是、那是什么眼神啊!她气鼓鼓地瞪了回去,不解风情的臭师兄,她也只不过是想调节一下这舱内的气氛嘛!

顿感无趣地模了模鼻,目光微转,对上了殷淮深邃的眼神。

“这词,清歌姑娘背得倒熟……”殷淮仿若没有看见她方才与谷长空的目光交流,温声又道:“不瞒姑娘,这阙词,是我与一位故友所创。”

“你是说楚二爷?”

“是沧南没错。”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他看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字迹,轻笑着,“清歌姑娘知道在下那么多的习惯,就不知道……这江湖上,可有关于沧南的传言?”

看他扬扇而笑的神情,分明透着算计。她心下一惊,面露刹那古怪,她该不会……是不小心跳进什么陷阱里了吧?

咳了两声,她吞吐道:“唔,这,好像是有听过……我,忘了。”

“忘了啊?”他仍是笑,因着折扇的徐风而扬起的发丝在颊边轻跃,将他那温润的神情荡漾地越发雅致无边。盈盈的笑意挂在嘴角,又是一副出尘的谪仙相了。

“那姑娘可曾听过……沧南若游湖,最喜半躺在舱内船窗前?”

她赶紧放下腿,端正坐好。

“沧南若赏景,最喜喝酒。”

她心虚地瞟了眼躺在地上的酒壶,伸出腿将它往桌下踢了踢。

“再有,那阙《南楼令》普天之下只有我与沧南二人才知晓,就不知道清歌姑娘,是从何处得知的?”他眯着眼,声音越发清冷。

背脊滑过冷汗,她暗朝一旁的谷长空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后者的目光流连在远处的山景上,摆明了不管她的死活!眼里含着热泪,她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再信什么狗屁的同门之谊!

愤愤地低下头,她正思量着该要如何回答,却听见“啪”的一声,殷淮收了折扇,轻叹道:“我放在书桌上那阙只填了一半的词,是你将它填完的吧?姑娘竟能写出沧南的字……你,究竟是谁?”

她忍不住笑了笑,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地抬起头来,黑眸中不见了平日的笑意,就那么直勾勾望入他眼内,“我说,殷淮啊,你脖子上那块玉……是有名字的吧?”

殷淮微微一笑,慢慢模出颈间那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目光落在上头,暖声道:“这是沧南的遗物,叫‘无风’。”

她点了点头,叹息着缓缓挽起了左手衣袖,露出腕间一块漆黑如夜的上等墨玉,微笑道:“而我这块,名唤‘不雨’。”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她偏过头,看着窗外微波流动的湖面发呆,“我啊,幼失怙恃,年少时只有一兄长与我相依为命。及至六岁那年,兄长决意远上昆仑学艺,便将我托给邻家一位大婶抚养,临行前他将父母留下的一对和阗玉佩放了一块在我这儿,并约定三年后回来接我……”她突然没了声音。

看她眸中似有泪意,他呼吸一窒,察觉到心头的某处正奇怪地发软,复杂的目光望向她,正要开口,却又听她自嘲地笑了,“不过,也真可惜,我竟没能等到我那兄长呢。”

“为什么?”

她笑,眸光不离湖面,“那位大婶的亲生儿子是个赌鬼,在外头欠了不少的债,为了给他还债,大婶只好将我卖了。”停了一会儿,她才又轻声道:“那以后,我便被卖来卖去……直至八岁那年遇见了师父,便跟着他去了雾山。与兄长的三年之约,再难遵守了。”她说出“师父”两个字时,谷长空微讶地看了她两眼,凤目中满是复杂之色。

殷淮望向她的神色始终平静,只是眸色忽明忽暗。无言的将她落寞的神情收进眼底,慢慢放下了折扇,他叹道:“原来,沧南竟还有个妹妹……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叹息的声音自他唇间逸出,顺着湖风吹过她耳膜,冷冷的,令她浑身止不住地一阵轻颤,她抬起头来仰望长天,瞳目深深,漆黑得好似要与腕间的墨玉同色了。

直至天色已然下沉,她才回过头来,嘻嘻朝他一笑,“你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殷淮笑着摇了摇头,俊目中温和不改,却不见了往日的生疏,他柔声道:“以后,我叫你清歌,可好?”

“……”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她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唔,没什么,只是觉着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忍不住敲了敲头,转眸瞧见他还在看着自己,她豪气道:“好吧,反正你不也说名字只是一个称讳吗?要怎么叫,都随你。”

看他好似松口气的神情,她硬是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眸光微转,她这才注意到夜色已浓,而船主早就已经点亮了船头的渔火。

眉头微皱,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盯着正掌着油灯过来的船主,露出了讨好到十足虚伪的微笑,“咳,船家啊,您这船……咳,小了点。呃,我晚上睡觉不惯跟人挤……那个,今晚,你那小舱让我睡,好不好?”

第八章坠入黑暗

半梦半醒间,只觉凉风阵阵扑面。被风儿卷起的发丝挠上脸颊,痒痒的,她终是忍不住动了动,这一动,头又微微地痛了起来。

“清清丫头,二更已到,该醒来习武了。”宠溺的声音柔腻地滑入耳内,她在神志不清中皱了皱眉,觉得颊上似有什么滑过,凉凉的触觉,搅得她心头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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