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咦,等等。”曹妤婕见挟在花妍手上的风衣,这色泽是大部份布料所没有的,再来是绣工,这、这岂是一名手拙之人绣得出来的?分明是她忒谦了。
为免错看,她作势伸手要看。
“这、这怎么可能?你会印染?”曹妤婕难以置信,一个姑娘家上哪儿去习得这多次套染?且还无色无味,教人辨不出这是哪种色彩互染而成的色泽,就连特别专研、习艺过的她,都无法猜得出来。
“夫人也懂印染吗?”花妍暗自窃喜,其实她早从小灵子口中探到夫人曾经是染坊人家的闺女,因为老爷的欣赏、展开追求,才嫁进梁家。是以,她有意无意间泄露两人的共同点,想赢得她的赞许与疼爱。
“当、当然懂!不过,你这门工夫倒是少见,你爹是何许人也?”曹妤婕惊讶之后,立刻敛起神色,故作平静。
“爹,我爹早就过世了。”提及爹,她的眸色一转,黯然失色。
“呃……”曹妤婕一呆,没想到花妍的爹过世了,但是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有继续将话题往下兜。“这是用什么染的?”
“夫人,是艾草。相信夫人应该知道,青、赤、黄、白、黑乃‘五方正色’,绿、红、碧、紫、骝黄是‘五方间色’。视东方为青、南方为赤、西方为白、北方为黑!中央为黄,并调得黄青之间是绿!赤白之间为红……”
花妍说的这些,曹好婕并不曾听闻过,是以有些愣然、有些服气、有些忘情,自然也忘了原来到此的目的。
当小灵子捧着热呼呼的菊茶进门的时候,愕得差点儿没把杯壶给弄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扭头往外看,天空没变颜色、太阳还高高挂在上头,怎么她才转个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夫人与花姑娘就……
和好吗?
她说不出眼睛所见的诡谲气氛,可说打从骨子里发毛倒也不至於。
“小灵子,你愣在那儿做啥?快把花姑娘说的‘红花’染料拿过来呀!”曹妤婕喊了声,似乎对她的不够机灵不甚满意。
“还有别忘了‘胡粉’……夫人,胡粉可以拿来敷面,你带回去试试。”
“哦,是。”小灵子赶紧收回神,急忙去翻花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据说是“红花染料”的红粉,还有可以敷面的胡粉。
说实在的,她很佩服花姑娘,吃没多少,做出来的事却又快又好,她甚至没见到她出房门,这屋子里的绿粉、红粉、篮粉倒是一钵钵,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只当那是花姑娘托少爷买的。
“夫人,红粉来了。”小灵子奉上,顺势留在一旁倒茶伺候。
“这就是你说用‘石榴花’研磨出来的‘红粉’?”曹妤婕看也没看小灵子一眼,看着这大红色泽,满意写在她的脸上。
“是呀!若说是红粉也不完全,研磨后的色泽淡了一些,在色谱上不是正统的红粉。”花妍解释道。
“你说色谱?你还习过色谱!”曹妤婕的语气几乎是兴奋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家中藏了个印染高手,刻意的疏离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她亲昵地拉着花妍的手问东问西,更不忘问问胡粉怎么调制,效果如何云云……
小灵子再度傻眼,她可是适才来势汹汹的夫人?
这根本就是婆媳间应有的和谐氛围嘛!你一声“婆婆”、她一句好媳妇”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绝对不信、不相信,她摇头想晃去眼睛所见的景象,但这似乎是事实,晃也晃不掉。
“夫人,喝点菊茶,这茶要温热泡,方能品出它的滋味,而且菊花有安抚情绪的作用,又能养颜,多喝有益你的肌肤。”花妍不着痕迹地再次展现其中一项技艺。
“啊,品茶就要配牡丹糕!”小灵子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转身跑向厨房。
“是吗?你连品茶都懂!”曹妤婕又是一怔,今儿个前来,真是惊喜连连,在花妍身上像是掘宝似的,愈是探入,愈发现惊奇。
“只是略有研究,不值一哂。”拿起瓷杯,适巧掩住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真是谦虚。”曹好婕在心中有了估量,或许,儿子跟她……
“夫人,再尝尝这牡丹糕,这可是花姑娘今早亲手做的。”小灵子去而复返,手捧食盘,食盘上两片切得工整的牡丹糕。
“牡丹糕?”他们早上在饭堂吃得津津有味,她在厨房里忙这个?对於自己稍前对花妍的“排他”举动,曹妤婕不免汗颜。
“是呀夫人,很好吃喔。”小灵子也出手帮忙,自然有一份成就感存在,鼓吹起来便是特别的卖力。
“花妍在糕点里加了些花瓣充作提味,清香味十足,夫人尝尝。”
曹妤婕在她们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登时,牡丹花的香气盈满口腔,滋味美妙得令她一时无法找出适当字句形容,只有一句惊喜可以说明她的内心了。
“夫人,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简直是太好了。曹妤婕望着咬了一口的牡丹糕,陷入思潮当中。
花妍与小灵子对看一眼,识相地没去打断她。她大概一时还不能接受今日所见到、听到、尝到的种种事物吧?
适可而止的道理花妍懂,见梁夫人的神态不再是那么地坚决,她知道她已慢慢接纳自己了。
小灵子全程参与,看着夫人的改变,她不禁佩服花姑娘到底,忍不住赞:花姑娘真是太有本事了,她想再过不久,整个梁府都要沦陷啦,陷入花姑娘的魅力里。
***
“表哥……”
“有事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时值正午,表哥便说太阳大,急着打道回府,这若不是不喜欢陪她,她实在想不到是为了什么?
“没有的事。”他并不讨厌卉心,只是不爱她的纠缠,娘要他陪她出游,其用心何在,他岂会不懂?
“既然没有,你做什么一脸不耐烦?而且,姨娘明明就说可以用完晚膳再回去的。”
迸卉心噘着小嘴,她就是不想这么早回去,姨娘说不定还没有把人赶走,现在就回去,万一撞个正着,要再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我没有不耐烦。瞧,我不是陪你买了衣裳、胭脂、一些小玩意了吗?”他从来没想到姑娘家的玩意会有这么多,沿途逛过来,卉心已经花了至少十两银子,他就不见花妍佩戴什么饰物、抹胭脂水粉……
霍地想起她,他的心一悸,见鬼的混乱。
“人家难得来,会想逛久一点也无可厚非呀!”
“你不觉得这天气炎热难耐吗?”他蹙眉,莫怪孔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说得不错。
“一点都不会。”能跟表哥独处,去哪儿她都没有意见,以前她可以什么都依表哥的,但现在多了个敌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表哥主动了。
“改明儿再说。”就快到家了,他可不想再折回去,不过心中有着愉悦,那愉悦的声音似在告诉他:他回来是对的。
迸卉心撇了撇嘴,只能盼望姨娘已经把人赶离了。
“表哥,等我!”她回神,表哥的身影远远在前方,她只有加快脚步跟上去。
“翠儿,怎么你在这,娘呢?”梁柏书一进门,就看见翠儿手里正抱着几匹布料,像要住客房的方向走去。
“少爷、表小姐,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翠儿看见两人登对的画面,双眸一亮,嗯,夫人有眼光,他们就像金童玉女一样,将来他们若成亲,一定羡煞所有冤家,兀自沉浸在思绪里的她,没有注意到古卉心一脸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