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倒长,意外的收获是他的担忧……
为了这一瞬,挨剑也值得。
“你饿了吗?我马上命人去备饭菜。”梁柏书因她清醒而忘形了,忘了掩藏心中的喜悦、忘了子曰……
“我不饿。”她连忙坐起身,要拦住他。不意,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她痛吟了声,面色略微苍白。
“你不要乱动!伤口很深,你若不想留下疤痕,最好躺在床上休息。”思及她的不自量力,一股气闷涌上心间。“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装得是什么,没瞧见那是‘利器’吗?看到它不会闪开吗?要是因此死绝了,岂不无辜!”
“不会死的。”若真教桃心剑刺死,她堂堂一介花萼国的长公主颜面何存啊?
她是故意的,他懂吗?
停!她霍地睁大眼,瞅住他瞧,差点儿认定自个儿在作梦,他这可是在生气?
还、还有,这可是她识得他以来,除了训诫,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千军万马来袭,都拦不住她此刻心中的撼动,喉间咯咯乾涩,“你担心我,也怕我死绝,对不?”
梁柏书一呆,又被击中心事,他的面颊霎时窜红,深眸溜地转开,口不对心地忙否认。“我、我是怕梁府吃上官司。”
“是吗?”原来,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花妍垂下头,却遮不去满腔遗憾。
他是怕她告官,拖累梁夫人,所以才对她好吗?
假意的关心全是为了他娘,而不是她?
还以为,这一剑她挨得值得,起码唤起他对她的注意与关照,孰料,只是怕吃上官司……
体内有一道力量像是被抽离似的,淘空了、缺失了。
“当然是。”梁柏书没瞧见她眼里的失落,因而急欲澄清,是故,忽略了她一闪即逝的心情。
“那你何必靠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吗?”他一定是骗她的,刚才她明明在他眼里看见担心,担心的眸色可以装得出来吗?她不相信!“那是情非得已,现下你醒了,我会派个丫鬟来看顾你。”不然,男女共处一室,对她的名节确有毁损。可笑的是,这点却是由她来提醒他的,他真是拘礼得过份。
“是吗?”有那么一瞬,花妍好气他的不够勇敢、不够坦白。
明明就是担心她,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要不,他倒说说这么近的坐在她的床榻盯着她看是为什么?
这么急着喂饱她是为什么?
这么忧心重重,连胡髭都生出来也不在意是为什么?
全都解释清楚之后,她才会相信他。否则,别想!
“当然。”他的心陡地加快,心虚地不敢直视她。
以往光明磊落的作风在她面前全施展不开,耳根子更是因为对她不够坦白而热辣烧灼,他胡乱地找了个藉口离开——“你睡了这么些天,一定饿了,我去……”
“哼,你问心无愧最好。”
花妍暗暗咬牙忍气。她现在不跟他争辩,总有一天,会教他那张闭得比蚌壳还紧的嘴,吐出倾慕她的字眼,她忖道。
问心无愧?此言骇得梁柏书的心跳漏了几拍,读书人呀!怎能说谎?还说成习惯?
坏了,他梁氏一门的清白家风全教他给毁了,就因他在短短瞬间贪恋……
第四章
看来,他还真是打算忽略她的存在。
花妍在房里踱步,一会儿打东走,一会儿打西走,满脑子想要动点伎俩,教梁柏书那个二愣子来瞧她。
她的伤都好了泰半,连床都能下了,他就是不来。打从那日走后一去不回头,只派了丫鬟小灵子给她。
说什么照料她三餐和梳洗就寝,分明就是跟前贴后细数女诫律条,提醒她不能“只身”去找少爷,因为“於礼不合”。
什么於礼不合?要不是怕自己会法术的事教人知道,她早就施法让小灵子“昏昏去”了,哪会在这里一筹莫展呢?
“唉!”这梁府的规矩真多,一个个丫鬟都要懂得守礼!这样刻板无趣的生活他们是怎么过的?
“花姑娘!您哪儿不舒服?”小灵子耳尖,这声叹息没漏听,立刻慰问。
“是啊,我全身都不舒服!”眼睛不舒服、心窝不舒服、脑儿更不舒服。
“真的?那我赶紧去请大夫。”小灵子情急,惶然地转身就跑。
“等——”还没揪住小灵子的衣角,花妍顿住,转念一想,这招好!监视她的人不在了,她可以正大光明走出厢房。
还走不到竹林,不远处,足踏落叶的声响便飘进她耳朵。
她屏气聚神,想寻找那声响的源头,但是,还没找着,旁侧的说话声倒是清晰可闻——“少爷好帅,允文允武,这会儿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些,瞧他的体格愈来愈棒,真不愧是南天第一剑的首席弟子。”
“就是呀!人家说少爷是书呆子,我怎么瞧就不是,他简直比当令圣上还优秀威风。”
“啐!当今圣上你看过吗?”翠儿路过此地,也跟着停下脚步了。
“反正在我恬娃的心自中,少爷就是我的天、我的皇上了。”那名唤恬娃的姑娘谈起心怡的人,颊边都红了。
“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小丫鬟肖想人家大少爷。”
“我想想也不行啊?放眼整个府里,哪个丫鬟是不喜欢少爷的,你敢说你不想吗?”
“嗯……也是啦!能看着少爷就是一种幸福了,就算到时少爷要娶妻,我也不会改变对少爷的……”
“对少爷的什么?想不到你还真痴情哩!”
花妍边听着,视线却落在前方,总算寻着那位“万人迷”,他正舞着剑,时而跃身逼近、时而倒退数步,旋身、纵身皆在弹指间,身姿飒飒,气势迫人,教人眩目。
看来她要是不加把劲让他对自己表态,她还得烦恼这些“花花草草”呢!
倒不是她对自个儿没信心,只是敌手太多,懒得一一铲除,只要留下他的心,她便用不着担心有其它姑娘对他心生“不轨”……
“……花姑娘、花姑娘,你在哪里啊?”突然,小灵子的声音闯进,花妍面色一变!跋紧躲在一旁。
“花姑……恬娃、翠儿你们有瞧见花姑娘吗?”小灵子一见林子有人,奔过来问道。
“花姑娘?不是你在看顾着吗?”
自从桃心剑顺利刺进花妍身上的时候,梁府上下都相信花妍不是妖精了,再加上近日梁府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怪事,自然不会再怀疑花妍的身分,顶多只是觉得奇怪,她一天吃的饭菜量好少好少而已。
“她、她不见了。”小灵子苦着脸,她才转个身唤人去找大夫,人就不见了,这下怎么跟少爷交代?
“不、见、了?”翠儿大惊失色,方才的好心情尽失。“那还不快找?要是她出去告官,梁府的名声就要毁於一旦啦!”
“哦,快!”
“花姑娘……”
不多时,整个梁府吵闹起来,当然也惊动了梁柏书,他收起剑势,带着一身热汗回到大厅。
此刻,小灵子早在厅上候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不知道。”她摇头,若知道就好了,会不会是她服侍得不好,所以花姑娘才会走?若被少爷知道了,她一定会被辞掉的啦!想到这里,小灵子浑身冒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就、就在刚刚,花姑娘说她全身不舒服,奴婢便急着要人去找大夫,谁知折回来,花姑娘就不见了。”
他闻言,不信她真的“全身不舒服”,因为他日日都向小灵子问她的状况,他知道她能下床了,而大夫日前才向他保证,除了伤口之外,她绝对没有其它病症,所以,怎会“全身不舒服”呢?想来,这是她用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