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夏先生来照料伤势。”慕容开扶他坐下之后,立刻往外走。
“少将军……”脸色惨白的江护卫抬头望着他,语带恳求。
“我会把人救回来的,你放心。”说着,慕容开已经到了门外。
找了府里的大夫夏先生交代完毕之后,慕容开没有回书房,而是快步前往客人住的厢房。时间急迫,他一路盘算着该怎么安置季月、怎么对她解释,先前带点愉悦的轻松心情全部灰飞烟灭。
季月倒是很平静,她坐在床沿,听他叙述完突如其来的棘手事件。
“……我即刻就要起程,所以,可能要让你先在这儿多待几天。”
她摇头。已经没了发髻,长发披散在两肩,人、犹如黑缎一样波动着。
“你不用管我。”她平稳地说,“我自有打算。”
慕容开皱眉,站在床前,双手在胸抱,居高临下似地追问:“你还能有什么打算?”
季月抬起头,一双异色眼眸定定望着他。“我不是你养的羊,被你圈住了就只能乖乖带在同一个地方吃草。你忙你的,我也又我要去的地方。”
慕容开这才注意到,床边摆了一只蓝布包袱,她也把近来穿惯的华服给月兑下了,换回原来住在西疆常穿的黯淡旧衣。
“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去救你的表小姐吧,我要回西疆了。”
“等一下。”慕容开解释,“我不是光去救她,还有景大人。若不是情况紧急,江护卫绝不会随便麻烦别人,所以,我是看在他的——”
“我不想听。”她坚决地打断他。“从此之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咱们互不相干,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你说这是什么傻话?”他火气上涌,想伸手抓她。心里头又气又急,恨不得把她一口吃进肚子里算数!
季月被他抓住了肩膀之际,突然,有人在外面清了清喉咙。
“少将军,精兵十名已经在侧门待命,请少将军点名,准备出发。”来人低声却清晰地报告着。
将军府的实力在这里看出来了,放十人,发十马,军器出十,是不用上奏等敕书的,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经人马齐备,说走就可以走。
慕容开紧握着她的肩,怒瞪着那张倔强的蜜色小脸。
“你哪里也不准去,什么鬼主意都别打,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算账!”他恶声下令。
“我不……唔……”
话还没说完,季月的唇就被狠狠吻住,堵住了争辩。他吻得又重又凶,尽情蹂躏她柔软的唇,像是要把她吃掉似的辗转啃咬,直到两人都尝到一丝血的咸涩,才不甘不愿地放开。
她的唇都被吻伤了,红艳艳的,美得好野。
随即,慕容开转身大步而去。
目送着他挺拔英伟的背影,季月怔怔地轻触自己的唇。麻麻的,不大痛。
临别的一吻竟似他们在一起的光景,火热缠绵,但再多的甜蜜,到最后却让她受伤。
她的心也痛。她不要了。
第8章(1)
夜黑风高的山城。
其实御史被劫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就在西北方的青县,但是已经追了五天,慕容开还是没能抓到那群大胆的恶贼,挫败感油然而生。
青县境内有大大小小的山,一重接着一重,人迹稀少,荒凉的很。平常管理起来并不困难,但若是遇上了像现在这般情况,不熟悉此地环境的人就得借重地形图,以及当地居民的口说叙述,比起长年在山间流窜的山贼们,自然慢了一步。
要不是忌惮着他们手上有景四端和雁依盼,慕容开早就下令放火烧山了。此刻正是投鼠忌器,只能被动追逐,还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山贼了。”亲信士兵低声道:“这几年来,南方山贼势力崛起,和被少将军逐出西疆的马贼结盟,俨然是西南区一大祸患——”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对喽?”慕容开心情已经很恶劣,反问的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去,简直是想吵架。
“呃……”亲信开始冒冷汗。
想当初若不是他们慕容父子竭力守住西疆,多次交战,大举歼灭消弱了马贼的势力,让他们在西疆待不下去,只好另谋他处的话,此刻西疆也会像其他地方,人民无法安居,一年到头要担心被抢被杀被烧!
想到季月那么单纯乐天的姑娘,若是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之中,慕容开就是一阵又一阵的舍不得。
西疆之于他简直已经是第二个家,他真的不想离开,不想去争什么战功,也不想帮忙平什么劳什子贼乱。
因为就他所知,南方军营本来就少,这也就算了,北方的驻军意气风发,近年来可说是养尊处优,吃的肥肥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硬是上奏朝廷,要兵部帮忙。慕容开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生奔波,到晚年方能与家人相聚,如今自己也要走上相似的路子了。
以前他并不在意,但现在,他在意的要命!
生平第一次,出兵像是少带了什么东西似的,脑袋想着地形,贼人逃月兑的路径、兵计等等,心里却老是挂着一个人,想着她此刻在哪儿,是不是乖乖等着他回去,还是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咒骂着他,嘀咕说京城真不好玩,抱怨这么多菜谁吃得下……
夜里,山区十分寒凉,他们为了怕引来注意,所以连火也没生,交谈也尽力压低了嗓音。只有偶尔遥遥传来的狼嚎,以及军马呼吸喷气的声音。
劲风吹过,枝叶发出沙沙声,从树梢问可看到漫天的星斗,一轮明月不时被云遮去。
他的月儿呢?是否也正沐浴在相同的月光下?
他们在山里总是靠着块大石随便就睡了,地底的寒气直冒上来,还要保持警觉,随时要防范敌人。慕容开虽然已经习惯,但仍不由自主地渴望着一张床,他可以安稳地睡一觉,怀里抱着柔软窈窕的她,鼻端有着那股清淡却特殊的女乃香味。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身旁的亲信自然听见了,忍不住低声道:“少将军请别太过烦心,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山贼逃窜的路线,只要静心守候几天,一定能发现他们的巢穴,一举救回景大人。”
“我知道,我不是在——”
突然,慕容开住了口,他还举手示意,要全部的人都静下来。
四下只剩下风声沙沙、虫声唧唧。但众人怎么侧耳细听,都听不出来任何异状时,耳目特别敏锐的慕容开就已经察觉不对。
有人。他用口形示意,随即无声地起身。
瞬间,众人一起迅速动作,全部进入警醒戒备的状态,在少将军的手势指挥之下,以浓密的杂草树枝为掩护,缓缓的往声响的来源前进。
丙然,一群刻意等到夜深才行动的山贼现身了。他们也对附近地形极为熟稔,懂得找掩蔽,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轻易发现踪影。
也多亏了慕容开,不愧为将门虎子,他领军紧跟在后。完全无声无息,没让人发现,却又能亦步亦趋,绝不会跟丢。
一路紧跟,跟到了山贼的巢穴,就位于后山林木特别茂密的一区。深处有天然岩洞,又深又广,里头隐约有火光闪烁。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此时月儿再度被浮云遮住,四下陷入更深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慕容开全神贯注地盯视着掩蔽在浓浓树叶中的岩洞入口。
一片漆黑中,突然,风声转急,冷冷的银白光芒一闪而过,闷哼声之中,温热的红血染暗了匕首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