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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慈悲 第15页

作者:舒格

景四端闻言一愣,手一紧。她吃疼,皱起了柳眉,却依然安安静静,不出声。

“你吃凉药?”他不敢置信地问:“為什麼?”向来只有不准受孕的宫中嬪妃或不想受孕的烟花女子方吃凉药,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為什么要吃

為了无法言说的深沉恐惧。怕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遭到染指,怀了孩子,不但非嫁不可,还要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这种心事,他不会瞭解,她也不会说。

“没為什么。我要睡了。”

“盼儿——”

景四端还想再问,她却已经闭上了眼。不管他怎么威胁利诱,说好说歹,小姐她就是相应不理,睡觉去。

他撑起身子,低头望著那张平静的姣美睡容。深深凝视,眼神充满了难言的情愫。很多事他早巳预料到,成竹在胸;但没料到的,是自己对她的依恋。

他一直是最不愿受拘束的人。父母早亡,少年老成的他带著同宗的:一个侄子到处教书赚钱,寄人篱下,看尽了人情冷暖。

离开京城的将军府后,他和侄子南下到金陵。金陵的读书风气盛,家家户户都要延请教席,他确实找到了好东家。才教没多久,又辗转被引介眼金陵的六王爷认识。

几次长谈与商讨之后,六王爷看出了他的才能不止於教书,遂极力向当今皇帝也就是六王爷的兄长——推举他。就这样,传奇般的平步青云,景四端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他生性瀟洒落拓,孑然一身一没有任何背景包袱,皇上派他查什麼案、办什么人,不管王公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对他毫无分别。加上没有家累,说走就走,经年在外奔波也无妨。这样的日子,他早巳习惯。

然而,望著眼前的粉女敕人儿,景四端第一次產生了不舍之隋。

一路上有她相伴,如花解语,光是说说笑笑就很开心。加上她聪慧伶俐,面貌又多变一每日都充满著惊奇。到后来一两人好得如胶似漆了,他更是深深迷恋她的美貌与娇媚,无法自拔。

他们就要回京城了,很多事情都该有个解决与结束。到那时,她还会愿意像这样,乖乖待在他怀裡安睡吗

景四端没有高贵身分,更没有雄厚家產,比起她之前的物件——又是京城富商,又是将门虎子的,自己真是太不称头了。

睡梦中,雁依盼还是柳眉微锁,似乎很不安稳。她最近都是这样,悄悄地转变了。变得淡然安静,只在缠绵的时候,会有比较大的情绪起伏。

景四端自然不会去逼问她什么,只能这样傻傻凝望著,然后忍不住倾靠过去,伸手轻抚她柔女敕的小脸,以及略略红肿的菱唇

说时迟,那时快,雁依盼突然张口,恶狠狠地咬住他的长指。亏得景四端抽得快,要不然,他的手指说不定就给咬断

“吓!”他还是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当我是肉骨头吗?”雁依盼咬牙切齿,双眸还是紧闭一表情很痛苦。她显然是在发梦,而且是可怕的恶梦。

只见她辗转挣扎,气息短促,微弱的申吟断续传来。

“放开我……放开……点灯……”

“盼儿,你睁开眼看。蜡烛一直点著,没人抓住你。”景四端困惑地握住她的肩,轻轻摇晃,“你醒一醒,睁开眼看我。”

“不要碰我走开!”她陡然尖叫挣扎起来。叫声划破静夜,分外凄厉。到底梦到什么,吓成这样景四端怕叫声引来店家老闆,轻轻按住她的唇,好声劝慰,“盼儿,不要叫——”

雁依盼又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狠得有如受创的猛兽反扑攻击。景四端给咬得鲜血淋漓,他咬牙忍住痛,让她咬。

“醒来,别再做梦了。”他用另一手拉她起身,用力掐她、摇晃她,两人犹如死敌缠斗一般。景四端越摇晃她,她就越发挣扎扭打,死命要摆月兑他。惊恐的程度一绝非寻常。

最后,雁依盼陡然醒了。她像是月兑力一般呆坐著,动也不动,只睁大了又黑又深的双眼,死命盯著眼前长髮披散的俊脸。

她表情呆滞,脸蛋毫无血色,有如雪般白;嘴角则残留血跡——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咬伤景四端时留下的。摇曳烛光中,她简直像鬼一样。“醒了没有?”景四端跪坐在她面前,手还牢牢握住她的肩,“梦到什么了说出来会好一点。说吧。”

梦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年少的她手脚动弹不得,四周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又像有著无数贪婪野兽般的呼吸,直喷到她脸上。手,一隻一隻,都要伸过来模她——

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跟景四端同行以来,除了第一天在马车上被大氅困住时以外,雁依盼一路都睡得很好。不管在妓院,在陌生的旅店,在从没到过的豪宅睡下人房,被景四端抱著睡……她都没有做过恶梦。

然而,在她对他的信任粉碎之后,如厉鬼般的黑暗过去又再度回来,想要吞吃掉她。

雁依盼颤抖著深深吸气,又慢慢吐出。再吸、再吐。努力要让自己平静。其实她可以投入面前男人的怀抱,但她已经无法再完全相信他了。同床,却是异梦。

可是偏偏又离不开、分不掉。她真可悲。

第7章(2)

“要回京城,让你怕成这样吗?”景四端不是简单人物,待她慢慢静下来之后,他悠悠地问,“你一开始所说,母亲与外人串通,米商沙老爷意图逼奸强娶…这一切是真的发生过,对不对?”

雁依盼低下头,拉起滑落棉被,淡淡回道:“自然是真的,我又不会骗人。”

这话中似乎有话,不过景四端确实有事相瞒,当下只是望著她,没有多追问下去。“我们还有几天会到京城?”她力持镇定地问。景四端还是眯眼望她,像在研究著什么。

“你打算做什麼想在回京之前找机会离开我,继续逃?”他反问。雁依盼没作答,算是默认了。

“既然这样…”他伸手轻扯棉被。

她诧异抬起头,下一刻,娇果的玉体被拥住,苍白的小嘴儿迎来蛮横的热吻,唇舌交缠中,两人都尝到了血的滋味。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回京城。”他粗声说。

那一夜,降霜了。小客栈的房裡,却依然浓情融融,火热如春。

他们果然又改道了。在日渐萧索的北地寒冬一路边走边看风景。家家户户团圆过年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人到了梅县,因為雁依盼想看刚开花的寒梅。

景四端自然是顺著她的,所以就在梅县县郊的旅店投宿,一住就住饼了年。

一年了。他们出京已经整整一年。

开春之际,皇帝的密令也到了。

雁依盼知道一路上景四端偶尔会到驛站发信。是发回京城还是发给有暗盘生意往来的赵爷她不知道。

自去年秋天之后,她对於他的事情不再过问。一路冷眼旁观。一个字也不多说。

在眾人面前,结伴而行的两人儼然恩爱夫妻;但彼此都清楚,除了肌肤之亲之外,他们就像回復到一开始时,保持带点戒备的距离,不追问对方的心思或做法。

景四端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也没有逼迫她交心。雁依盼很清楚,他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瀟洒的人。

夜裡虽深情繢綣,浓情蜜爱,到白日看他与富商或地方官周旋,暗地裡如火如荼地跟赵爷保持联繫,进行生意——雁依盼都只是默默看在眼裡。

心寒,却离不开。她总是恍惚想起母亲夜夜哭泣的脸。

情况好一点的时候,母亲会流著泪告诉她,女子出嫁有如豪赌,赌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一辈子全毁了。绣房裡箱箱精緻昂贵的精绣布料,全是她母亲出嫁前含羞带悦為自己準备的嫁衣。抚模著綾罗绸缎,落下的却全是滴滴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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