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妳今天要吃一大碗饭,吃完才能吃蛋糕,好不好?”向槐也低声说。
小泵娘乖乖点头。
他与糖糖关系亲密得让外公、妈妈都为之吃醋。
“好了没,撒够娇了没?”果然,眼红外公开口了。“外公带妳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我要Daddy帮我洗!”糖糖搂着向槐的颈子,不肯放。
“我带她去吧。”向槐微微笑着,他一向知道怎么应付任性的小泵娘。
望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吃味中的外公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正在摆碗筷的靳水馨听见了,噗哧一笑。
“爸,你不要每次看到向槐就叹气嘛。”她啼笑皆非地劝说着。
“你看糖糖那么黏他……他们就是投缘啊……”
“那又怎样?”靳水馨手抆着腰,在父亲面前,她回复了几分昔日的骄纵,这是女儿一辈子的特权。“他一向就最受小女生欢迎了,尤其是被宠坏的那种,像糖糖就是,还有,以前的宋……”
话没说完,靳水馨便硬生生停住了,没有把人名说出口。
不过,靳永群当然知道她要说谁。这次,是真真切切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不知道现在好不好?”靳永群瞇起眼,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略显灰白的浓眉忧虑地皱了起来。
顿时,摆满美味菜肴的餐桌,被一股郁郁沉默笼罩。
“怎么了?”向槐回来了,小无尾熊还是紧紧攀着他。他好看的眉一扬,疑问写在眼底。
“没事,没事,我们吃饭吧。”靳水馨勉强笑了笑。“糖糖来,妳坐这边,妈妈帮妳拿小碗,妳自己吃。”
“我要Daddy喂!”小泵娘很有主见,自己指定服务人员。
“妳已经五岁了,早就会自己吃饭,不用人家喂。”只要向槐轻描淡写一句,难缠的糖糖马上就乖乖点头,令外公和妈妈都为之气结。
“那我要坐Daddy旁边!”
“好,过来坐。”
一家子和乐融融的吃着晚饭,俨然天伦之乐的写照,只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
“Daddy,我把拔买新车了喔!”糖糖咬着鱼丸,口齿不清地炫耀着,“他早上用新的修女车载我去上学,我们老师说把拔的车很漂亮!”
“是修旅车,不是修女车。”向槐又纠正着,忍不住微笑起来。
奇怪,糖糖怎么有Daddy,又有爸爸?这两个称呼……不该是同一个人吗?
靳水馨揭开了谜底。她捏捏女儿的女敕脸蛋,“妳还记得妳爸啊?每次妳干爹一来,妳就完全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老爸老妈是谁了。”
“我爸爸是吴瑞平,我妈妈是靳水馨,我外公是靳永群,我没有外婆。我干爹就是Daddy叫向槐,可是我也还没有干妈。外公说,Daddy本来应该做我把拔……”
“糖糖!”三个大人出声阻止。
“……可是他喜欢别人,不喜欢马麻。Daddy,你喜欢谁?是不是糖糖?”
五岁的小女生撒起娇来,威力真是无穷。她黏着向槐猛问,清脆嗓音甜得发腻,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妳再这样,妳爸加班回来看到,一定又要哇哇叫了。”靳水馨笑着摇头。“奇怪,向槐,你明明就是最冷调的人,为什么小女生都不怕你,还都那么黏你?”
向槐一怔,“都”?
除了糖糖,还有谁是爱黏他的小女生?
还有谁?
他们都认识的,也只有一个……
看着向槐投过来的,欲言又止的探询眼神,靳家父女立刻很有默契地互望一眼,然后,迅速转开了话题。
“向槐,你们公司事业做得真大,我前几天又看到商业周刊在专题报导……”
“要不要多喝一碗汤?苦瓜很退火。台湾夏天真是热,对不对?”
向槐清了清喉咙。
他静候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人愿意解答他的疑惑。不止如此,只要话题稍微转到相关的方向,就马上被扯开。
从他回国这几个礼拜,不,应该说从八年前他离开之后,就是这样了。
一开始,他初到异乡,忙着适应环境,忙功课……再来,投入创业的兵荒马乱中,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抛在身后的一切。
时间其实过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一转眼,不算短的日子便过去了,再回首,虽然不见得是百年身,但是,人事已非。
保全公司还在,靳伯伯却已经退休,而背后出钱的财团虽没变,主事者却换了,不再是宋纭珊的父亲。
宋总去哪里了?更精细一点问,宋家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没有人愿意说。
越是不知道,向槐想要探询的意愿,便越是增强。
也许只是好奇,也许是看在短暂相处的情分,也许……不管是为了什么,向槐就是想知道,那个爱撒娇的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每天逛街、玩耍度日?每个月花巨额零用钱置装买鞋?是不是找到了能容忍她的伴侣,让她态意挥霍、尽情任性?她那么需要人陪,那么寂寞。
想到这里,那股熟悉的隐隐疼痛,又染上胸口。向槐又清了清喉咙。
或许,一定得亲眼看一看,确定之后,他才能真正完全放下,不再挂虑。
“宋家的大小姐……”他决定直接问了,不再绕圈子、玩捉迷藏。“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坚定的询问视线投向靳永群,然后是靳水馨。
他们都不约而同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在美国吗?还是在台湾?大学应该早就毕业了吧?”向槐没有放弃,他继续问。感受到气氛有些沉重,他笑了笑,伸手帮糖糖把黏在嘴角的饭粒除去,故作轻松的说:“不知道糖糖以后长大,会不会也被宠成像宋小姐那样无法无天?嗯?”
小女孩圆圆如钮扣般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干爹,不是很懂,所以没回答。
而她的外公和妈妈,也都没有回答。
这下,向槐真的困惑了。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相识多年,曾经关系极为密切,曾经疏离,而今已经变成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靳家父女。
他们的神态很奇怪。
“纭珊她……发生了什么事吗?”虽是询问,沉冷的语气却明白显示着,他知道事有蹊跷,而且,他要一个答案。
靳永群叹了一口气,他的容颜仿佛迅速苍老了几分。
懊来的还是会来,他早该知道,一向冷调,不轻易受人影响或让人接近的向槐,不可能轻易忘记那个曾经和他那么贴近,在他生命中掀起波涛的女孩。
“大小姐她……”还是改不了旧时称呼,靳永群才开口,又顿了一顿。“我知道的是,她没有回美国读大学。”
向槐诧异了,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那一年没有回去?还是后来都没有回去?难道她一直待在台湾鬼混、胡闹过日子?”
靳永群又沉默了。
好半晌,是靳水馨接口。“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
向槐的疑惑越来越浓。
清晨,阳光在窗帘上跳跃。
又是夏天了。
气温居高不下,每天都上探三十度,然而室内冷气开得超强,凉到让人待久了会发抖。
也可能是来到这里,心会静下来,心静,自然就凉。
图书馆,够清静了吧?而且访客不多,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阅览室不算太大,但窗明几净。桌上没有散落的纸张或杂志,统统收拾得整整齐齐。柜台边,有辆小推车,上面堆着一些待归架的书。只有一名职员在柜台后面,面对电脑查询着资料。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