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她吼她的,华郸根本理都不理。
用冰凉的水替她拭净肌肤之后,又用冰块将伤处冰敷了一会儿,接着,一双大手温柔的替她上药。
赵青虹紧闭着眼,懊恼得要命,想踹他、揍他,却半点也无法忽略他那放肆的眸光引起的烧灼感……
“好些了吗?”华郸轻声问着。
沁凉入肤的紫玉软膏泛着淡淡的花香味,的确稍稍减轻了她的不适。可是,那双大手却一直让她分心,想睡又睡不着,昏又昏不过去,让她频频咬牙想骂人。
“你走开我就好,你在这里我就一点也不好。”
华郸眉一挑,闷出一把火来。“真这么讨厌我,又何必帮我在表妹面前做好人?”
“谁……谁替你做好人啦?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在替你做好人?”她才不会承认之前帮柳樱煎药,是为了要帮他打柳樱那一掌赎罪哩。
华郸不与之争辩,执起她布满着烫伤红痕的雪白小手,轻握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以后,不准你进膳房。”
赵青虹皱眉,想把手抽回,他却不放。“为何?你会不会管太多了,连我上哪儿去、说什么话你都要管?”
“你笨手笨脚,又何必自找麻烦,跟人家学什么煮食、绣花?”
嗄?她嘴巴张得老大。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偷偷学也被他发现了?
“我……我……我想学啊,不然日子怎么过啊?难不成你要我每天待在房里头发呆,只为了等你回来?”
“以后我会多陪你,等你伤好,我带你出去逛逛。”华郸温柔地道。
闻言,赵青虹美丽的眸子眨啊眨地,趴着的小脸努力侧到一边瞧他。“你干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华郸神情一凛,俊脸布上一层极为可疑的红潮。“相公对自己的夫人好是天经地义。”
是噢,她眯起了一双微勾的眼。“那相公对自己的夫人不好就罪该万死了,对吧?”
华郸淡淡地别开眼。“罚你一事,情非得已。”
赵青虹冷哼一声。“二十大板的命令是你下的,哪来的情非得已?”
“我只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我不后悔这么做。”
朱鹊公主他从小看到大,性子如何他清楚得很,虽然行事跋扈了些,但心地其实并不坏,这会儿赵青虹公然打她,她一气之下定会跑去告御状,闹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赵青虹铁定也难逃责罚,与其如此,他不如先行处置,让公主泄愤——当着她的面杖打他的夫人,公主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受过的却是赵青虹,自然也就内疚得不敢再胡闹下去。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也是维护赵青虹最好的方式。
他不想解释太多,却又希望她可以不要这么恨他,这是一种极复杂的情绪。
如果可以,他宁可代她受二十板、三十板……
华郸眉一拧,为自己竟如此在乎一个人而感到心惊。
上回产生这样的情绪是担心她因为泄密而身处险境,他心怀愧疚,才慌急的丢下扫荡流寇的任务回返客栈找她,而如今的在乎呢?又是因为什么?
责任吗?因为她是他的妻?
他知道绝不只是这样而已……
华郸的懊恼与对她的怜惜之意,赵青虹全都没看见,她耳里听见的只有那一句——他不后悔这么做。
“所以,你觉得我本来就该打?我受这二十个板子,本来就是罪有应得?是不是这样?”他非得惹她不快,他才高兴吗?
好啊,他的目的达到了,她是很不快,不快得快哭了。
“你的确不该动手打公主。”
“那我又为什么要让她打?”
“她是公主。”
“公主是人,我赵青虹就不是人?”真是越说越让人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华郸突然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赵青虹是江湖中人,性情豪爽大方,对于宫中的礼节规矩怎能轻易适应接受?朝廷的派系斗争、伴君如伴虎,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向她说得明白的。
轻声一叹,华郸把药膏搁在一旁,翩然起身。“我先离开,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晚膳我会请人送进来。”
就这样?他打算不理她了?
“我不要吃。”赵青虹把脸转过去面墙。
他也恼了。“你若不吃,我就再命人打你十大板。”
“你——”好样的,竟然威胁她?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她气毙了。
“我说到做到。”
“你……你瞎了吗?我被打成这样怎么坐着用膳?”
“不能坐可以站,总之,你自己看着办!”说毕,华郸推门离房,高大的身影缓缓步入晚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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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数根火烛将厢房照得一片温暖。
铺着黄色桌巾的小圆几上摆满着膳房送进来的膳食,兰花醉鸡、五色莲子汤、红烧黄鱼、桂糖糕,腌果、椒饼和一壶暖茶,香味四溢,让人闻之便食指大动。
赵青虹望着那桌美食,却委屈得直想哭。
坐着,疼得要人命。
站着,弯腰取食牵动肌肉,依然疼得令她红了眼眶。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气呼呼的趴在床塌上捶枕头泄愤。
现在是怎样?华郸是故意让人煮这么一大桌子菜来呕她的吗?看得到吃不得,啧,死没良心的!
“夫人,要不要果儿喂您?”丫鬟果儿看她如此,也心疼得直想掉泪,只要一回想起那场二十大板的大阵仗,就不由得替夫人叫屈。
“趴着怎么吃东西?算了。”
“可是夫人,您午后在膳房里忙着替表小姐煎药已经没有进食,后来又被打成那样……恐怕耗尽了体力,现下您若再不吃点东西,身子怕要支持不住……”
“我没那么不济事,从小到大再苦的日子都过过,一、两餐没吃不打紧的,你叫人把东西全收下去吧,免得我看得更心烦气闷,把你们的将军爷骂上祖宗十八代——”
“谁生了恶胆敢骂我祖宗?”
厢房的门被推开,已沐浴包衣过的华郸一身白色素袍,神情清爽的跨进门,却见一桌子菜动也没动,浓黑的眉一挑,锐利的眼扫向依然躺在床榻上的赵青虹,赵青虹转开脸不瞧他,他的目光继而转到丫鬟果儿身上。
“将军爷。”果儿有些胆战心惊。
“我交代的事情你是怎么办的?”
“奴婢知罪。”华郸一声冷斥,果儿忙不迭屈膝跪了下去。“实是因为夫人的伤势太重,坐不得、站不起,趴着又不能进食……奴婢真的无计可施……”说着说着,果儿的泪掉了下来。
听见果儿哭着嗓,赵青虹本来趴着的身体有些困难的慢慢爬起来,皱着眉道:“你不要为难果儿。”
“果儿没关系的,夫人,是果儿无能,如果果儿可以精明点,就不会让公主那一巴掌打在夫人脸上了,是果儿的错,夫人如今这么疼,这么难过,都是果儿的不是,果儿——”
“你下去吧!”华郸挥挥手遣果儿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将军爷,夫人还没用膳……”
“我来便成,下去吧。”
“是,将军爷。”果儿福身告退,轻轻地把门给关上。
丙儿一离开,华郸便朝床榻走去,赵青虹则忙跪着往床榻里移动,避他如蛇蝎。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他真要打她?眼睛瞪得老大,他如果真敢打她,她就跟他拚了。
“你很习惯违逆我,是吗?”华郸长手一抄扣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托住她双腿,将她从床榻上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