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她说不出话来,“奴婢一时寂寞,情不自禁。”
“总之,现在摆在妳面前有两条路--第一,回山东老家去。第二,嫁给王二。”
“奴婢不嫁他、奴婢不嫁他!”玉梅拚命摇头,“奴婢也不回去。”
“那妳想怎么样?”
“贝勒爷……”她抱住赫连的腿,热泪滚滚而下,“您就将错就错留下奴婢吧!奴婢会一辈子好好伺候您跟海莹福晋的。奴婢保证,再也不敢使坏了。”
“那妳月复中的孩子怎么办?”
“奴婢可以打掉他。”咬咬牙,她狠心回答。
“呵,好狠心的娘亲!”赫连一把将她推开,“留妳这样狠心的人在身边,就像养了一条毒蛇,不知何时会反扑。”
“那么贝勒爷就不怕奴婢出去了,将这府里的丑事传扬出去吗?”她抬起晶亮的眸子,似在威胁。
“我们府里有什么丑事吗?”他不以为然地一笑。
“贝勒爷当初不满这桩婚姻,为了尽快休掉海莹福晋,就找了奴婢当幌子,故意装出宠爱奴婢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碰过奴婢。这事如果传到王爷耳朵里,您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可惜我跟莹莹现在已经假戏真作了,阿玛想生气也没有理由。如果妳说的丑事就是这个,那么省省吧!就算外面的人知道了,也会把这事当作一桩好玩的趣闻,不至于损坏王府的声威。”
“当初这桩婚事是王爷托皇上作的媒,你们这么做,就是欺君!”
“嘿,妳一个被逐出府的小妾,皇上会听妳的一面之词?”赫连摇头莞尔,“玉梅啊,我劝妳拿了该拿的银子,就老老实实离开吧!反正这也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
“没那么容易。”一向柔弱的她这会儿如同母老虎,扠腰瞪眼,“你休想拿几两银子就打发了我,别忘了,我现在怀有身孕,真要赶我走,恐怕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惠福晋!”
“那好呀,等妳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与他滴血认亲,如果查出来不是我的种,妳就等着被浸猪笼吧!”他拿起茶杯,不疾不徐吹开杯中的茶叶,“到时候,我想救妳的命,大概也不能了。”
玉梅呆愣半晌,然后坐在地上耍赖般哇哇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抽抽噎噎的,泣不成声,“同样是假戏真作,为什么你可以接受海莹福晋,却不能接受我?我哪一点比她差了,就因为我不是格格、因为我出身低微?”
见她如此模样,赫连不由叹了口气。并不打算认真跟她计较,所以宽容地给她一个台阶下,“玉梅,妳有妳的优点,但爱妳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所以我们俩不可能假戏真作。明儿去账房取银子吧!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一笔够妳用半辈子的银子,这是当初约好的,一分也不会少妳的。”
“我非得离开这儿不可吗?”玉梅哭了好久,最后终于妥协了,低声问。
“反正玉梅也不是妳的本名,离开了这儿,没人会知道妳的过去,有了足够银子妳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世人都以为他非常宠爱这个小妾,谁料,这一场恩爱不过是华丽的伪装,是他故弄玄虚的一步棋。
如果时光倒转,他定不会再使出这个可笑的招数--这一招,非但没达到当初的目的,反而差点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还好,他还有机会去向海莹解释清楚一切。
第九章
难得冬天有这样暖暖的阳光,院子的空地上晒着一排绣花小鞋,深蓝的、,大红的、圆头的、尖头的,清一色高高的木头跟,看起来玲珑可爱。
月儿忙得不亦乐乎,用挥子挥掉鞋上的灰尘,将鞋垫一一取出,掠在树梢间的细绳上。
“哟,月儿,哪儿来的这些古董?”赫连走到她身后,微笑着问。
这些鞋子看样子有些年了--丝线绣的花不再光鲜亮丽,被岁月滤去夺目的色彩,剩下古朴的典雅。
“这原是长宁公主穿过的绣鞋,前些日子格格叫我把它们找出来,今儿太阳大,所以就趁着空闲清理清理。”
“妳家格格……想念娘亲了?”否则为何忽然想起要整理娘亲的东西?
“不,格格说她要穿这些鞋子。”
“穿这些鞋子?!”赫连不禁诧异,“她有那么多漂亮的西洋鞋,怎么忽然想穿绣鞋了?”
“格格说,既然嫁了人,当然还是守些规炬比较好。老是穿着西洋鞋,会让旁人笑话咱们宣亲王府。”
难为素来任性的她居然会这样想,他不禁心头一暖。
“这些鞋子虽然漂亮,但毕竟旧了。”月儿嘟着嘴埋怨,“我叫格格干脆买新的算了,她却说什么那样又要花银两,还是节省些好。王府里又不缺这几两买鞋的银子,偏偏她总是那么俭朴,好像生怕别人说她太奢侈了似的。唉!为了寻找这些鞋子,累得我腰都酸了……”
“好好好,”他不禁笑了,“月儿姑娘,以后海莹如果有要用银子的时候,尽避背着她来向我要,行了吧?”
“多谢贝勒爷。”月儿一听,立刻兴奋地跳起来。
“海莹她……好些了吗?”说话问,他朝屋里望了一眼。
“格格昨儿中的毒已无大碍,不过今儿不知给谁写了一早上的信,这会儿累了,睡着了。”
“写信?!”赫连蹙了蹙眉,向月儿做了个手势,低声道:“我进去瞧瞧她,不必通报了。”
“我这儿有一堆活儿要忙,还没工夫替您通报呢!”月儿调皮地一笑,“贝勒爷,您快进去吧,咱们格格受了委屈,正需要您安慰。”
“鬼丫头!”他敲了她一记脑门,转身掀起门帘。
房里很静,阳光自窗子一角流泄进来,将昏暗的空间照亮。
海莹似乎睡得很沉,连他坐到她床边也不知晓,眼眸紧紧闭着,均匀地呼吸。
赫连笑了笑,打算找本书看看,不打扰她的好梦。
书架在桌边,找书的时候,他发现了桌上的信笺,是用洋文写的,笺底印着若隐若现的花样,她用鹅毛笔写了一大串潦草的文字。
赫连忽然有一丝好奇,很想知道她到底写了些什么。月儿说,写这信花了她一早上,可见这信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不知道,其实他是懂英文的,以前阿玛曾想把他培养成一名外交大使,所以他跟随一个精通洋文的老师学习了两年。后来因为娶了她,他对英文就更为重视了,从被迫学习逐渐变成自个儿俏俏地学。
眼睛不由自主朝那信瞄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他目不转睛。
亲爱的菲利普……
这信竟是写给菲利普的?他心一颤,迫不及待向下读。
亲爱的菲利普,你还好吗?
你托人送来的咖啡豆我已经收到,又可以闻到昔日最喜爱的香味了,真好,下午无人的时候,我细细研磨那些褐色的小豆子,想起了儿时在你家的情景,想起了你漂亮的母亲。她总是穿着一条绣着雏菊的围裙在厨房里忙这忙那,为我们做好吃的点心。
我们那时候很顽皮,常常把喝剩的咖啡倒进猫咪的牛女乃盘子裹,害那个懒惰的小家伙一整天精神亢奋地上跳下窜。
前几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与你一起在庄园裹策马驰骋。我们奔过长满三叶草的山坡,跃过粉红色的蔷薇丛,马儿最后还飞过了你家那堵爬满石南花的高墙。
菲利普,我怀念从前的日子,在这儿,我根本不可能骑马,还被周围很多人当成一个怪物。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在心里悄悄地嘲笑我,把我视作马戏团的小丑。但我仍然竭尽全力讨好他们,努力改头换面,当好一个大清国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