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睹她喝得津津有味的模样,顿时对杯中的玩意不再畏惧,也纷纷端起杯子,一边嗅着,一边往唇边递去。
忽然,玉梅哎呀一声发出惨叫,手中的杯子砰然落地,摔得粉碎。
“怎么了?”海莹心一惊,慌忙上前搀扶。
“好痛……好痛哦……”玉梅捂着小肮,身子直往下滑,跪至地面,呼叫不停。
“怕是月事来了吧?”碧华侧福晋走过来,关切地问。
“不,不是月事……”玉梅直摇头,豆大的冷汗直直滴落。
“难道……是刚才的咖啡在作祟?”
经碧华侧福晋这一猜测,在座众人连忙一口将刚含住的咖啡吐了出来,花厅顿时乱成一团。
“事情没查清楚,不要乱说话,”惠福晋自然站在儿媳妇这一边,“正巧今儿宫里的御医也来了,在那边听戏呢。月儿,妳去把他老人家请来,替玉姨娘把把脉。”
月儿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迈着小脚,疾奔着去了。
海莹愣愣地站在一旁,不明白原本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为何忽然演变成这种局面?
她只觉得自己有口也说不清,毕竟,咖啡是她泡的,倘若玉梅真的与这咖啡“犯冲”,她岂不成了罪人。
她十指紧紧地握着,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但她不觉得疼,只觉得胸中焦急万分。
就这样呆立了好久,眼前的人影来来去去,过了似乎半辈子,御医终于替玉梅把完了脉,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到底怎么了?”惠福晋肃然地问。
“回福晋的话,府上这位主子似乎……中毒了。”
中……中毒了?!
海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中毒了三个字却这样清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八章
“怎么会中毒呢?”碧华侧福晋率先惊叫出来,睨了海莹一眼,“是不是……洋人的咖啡咱们喝不得?”
“呵呵!这倒是没听说过。”御医笑了笑,“洋人和咱们不都是人吗?他们能喝的东西,咱们自然也能喝。府上这位主子中的是名叫“三月雪”的毒。”
“三月雪?!”碧华侧福晋顿时愣怔住。
“这种药原本无害,还能帮人提神定气,但不宜多服,一次只能服一颗,服多了就会由补药变成毒药。”御医解释。
“我好像记得咱们府中的谁就有这种药。”惠福晋蹙了蹙眉。
“呃……”碧华侧福晋难堪地开口,“这种药我是有过……”
她与玉梅一向要好,这回本想逮住机会帮玉梅整治一下海莹,不料事情的矛头竟转向了她,为了洗月兑自个儿的嫌疑,她急忙掀起暖阁的帘子,一把将玉梅从榻上扶起来,顾不得往日交情连声逼问:“哎呀呀,妳是不是把我给妳的三月雪吃得太多了?”
“那么珍贵的东西,奴婢哪敢多吃……”玉梅虚弱地支着身子,“今儿早上,我将它们转送我们家福晋了……”
“什么?!”众人已经从海莹脸上栘开的目光,不由再齐射向她。
海莹感觉自己彷佛孤立无援地站在悬崖边,浑身都僵了。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玉梅在陷害她!
难怪她肯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她,还送上如此珍贵的药品,并且头一个喝下咖啡替她解围。原来,这一切并非出于友谊,都是事先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是引她步步落网的圈套。
她不懂,那样纯真可怜的外表下,怎么会有这样一颗阴沉的心?
海莹暗笑自己太傻,怎么可以轻易相信敌人,怎么可以相信共侍一夫的两女中有真正的友谊存在。
“诸位请放心,这位少夫人已无大碍。”御医又道:“不过……这药对她月复中的胎儿多少会有些不好。”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青天霹雳,把在场众人震得措手不及。
“什么?!”事福晋不敢相信地道:“玉梅她……有身孕了?”
“怎么,府上有这般喜事,诸位都不知道吗?”御医一怔。
得到肯定的答案,花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堆起笑脸连连道贺,玉梅一跃成为今日的主角,被各种恭维话包围着。
“我……”怀孕的人显然也是刚刚知道自己有喜,满脸茫然,“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还觉得奇怪,谁知道竟然……”
最最茫然的,要属海莹。
此刻她被冷落在一角,众人彷佛遗忘了她,又彷佛故意不理会她,等会儿再找她算账。
如果只凭那一瓶三月雪,众人还不能给她定罪的话,那么现在,就算有一千个理由,她也百口莫辩了。
因为,最确实的证据就在玉梅的肚子里--孩子。
他们肯定会认为,是因为她无意中知悉了孩子的存在,才下此毒手。
种种出乎意料的事情都碰在了一起,彷佛老天爷都不愿意给她活路。她茫然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遭到这样的惩罚。
若说她惟一有错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些日子从玉梅手中抢走赫连的宠爱。
可这不算罪大恶极吧?因为……玉梅在她最受宠的时候,也不曾遭到他的冷落,甚至还怀孕了。
据说,孩子才一个月多,算算时日,这一个多月是她跟赫连最最恩爱的日子
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心底脆弱的地方如同被重槌敲打了一下,胸膛像玻璃般要裂开了。
一切都是假的……他骗吔!
明明记得,那夜他曾亲口在她耳边呢喃细语,说他有了她之后不曾再碰过别的女人。如果那话是真的,玉梅月复中的孩子打哪儿来的?
不敢想象赫连一边对她浓情蜜意,一边却从容地爬到另一个女人床上……
海莹霎时觉得好恶心,咒骂自己不该在这场婚姻中假戏真作,不该因为对他有了爱意就不再坚持一夫一妻制的理想,不该如此妥协,甚至真心希望与他的小妾能和平相处。
为了他放弃一切,到头来换得怎样的结果?
现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不知所踪……呵!听说是去送他亲爱的表妹了。
绿竺是他心头所爱,玉梅是他孩子的娘,她却不知自己的地位何在?
她忽然感到心灰意冷,默默地退到庭院中,站在一株枯瘦的梅树下。
傍晚的天气更冷了,雪花片片从空中缓缓飘下来,覆在她的身上。四周一片昏暗,远远的,传来戏台上热闹的锣鼓声……
不知呆立了多久,赫连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一个人杵在这儿?当心冻着。”他面色微愠地挥掉她发间的雪花。
“你都听说了吧!”海莹稍稍退后,避开他的触模。
“玉梅的事?”赫连眉一挑。
“你们商议好应该怎样处置我了吗?”
“处置妳!”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我们为什么要处置妳?”
“因为我企图谋害你的爱妾,还想杀死你未出世的孩子。”她大叫出来。
“妳以为我会相信这是妳做的?”他望着她,炯炯的目光似乎要望进她心里。
“哈!”她忽然轻轻地笑了,“我宁可你相信。”
“什么意思?”
“这样你就可以休了我。”
“妳希望我休了妳?”他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她的手。
“对,我希望!”她黯然道:“只要你休了我,从此以后你上哪个女人的床、让哪个女人怀孩子,就统统不关我的事了!也不会再有人处心积虑陷害我,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抬不起头。”
“莹莹!”赫连叹了口气,“关于那个孩子……”
“我不想听!”让她倾听自己的丈夫如何与另一个女人寻欢作乐?她自认心胸狭窄,听不下去。
“哟,两位在外头干什么呢?”房门咿呀作响,碧华侧福晋站到了廊下,“赫连呀,玉梅正等着你呢,你不想见她,也得关心一下未来的孩子吧!还有,别一味地偏袒你的媳妇,有些事也应该让她进来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