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么沉甸甸的,这里面的东西虽然谈不上价值连城,但也够普通人家过个十年八年了吧!
没想到,他居然连盘缠都替她备了。
“福晋,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净完脸后赶快上路吧!否则恐怕要迟了。”见她呆愣半晌不作声,主事夫人只得催促。
“贝勒爷……还在驿馆里吗?”不知道这会儿,他是否已经出门办公去了?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应该向他告个别。
“在是在,但福晋您呀,就甭管贝勒爷了。”
“为什么?”海莹不解。
“贝勒爷……”主事夫人支吾,“好好好,算我多嘴,把实话都告诉福晋吧!不过,您听了可别生气,听说今儿贝勒爷要在驿馆里见几个地方官员。”
“我只去跟他道个别,不会打扰他的。”
“您不知道,这些地方官员可会奉承呢,他们来见贝勒爷哪会空手来呀!我刚才瞧见,本地花楼的几个红牌也跟着来了……”
“什么?”海莹睁大眼睛。
“那些花魁大概是孝敬给贝勒的吧!埃晋可千万甭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男人们总有逢场作戏的时候,看在贝勒爷对您如此体贴入微的份上,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吧!”主事夫人好心劝慰。
“我怎么会把这事放在心上?”海莹像被雷震着了,半晌才喃喃自语,“我就要出远门了,管不着他了……”
就算她是他货真价实的妻子,也管不着丈夫的风流账,何况,他们只是……作戏的伙伴而已。
他吩咐人给她送吃送穿的,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她怎么可以反过来约束他?
梳洗完毕海莹便低着头穿过前院,完全不敢往他的屋子瞧一眼。
马车缓缓上路,她坐在车内,将帘子掀起看着景象。
码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绕过两条小巷,便可以看到长长的河堤。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感觉,彷佛自己离开了绿洲,正前往荒凉的沙漠。
为什么会这样?菲利普不是会在那儿等她吗?他们不是就要前往她朝思暮想的国度了吗?为什么……她反而心里空荡荡的?
身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要把她拉回赫连的身边,心中也彷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遗失在驿馆,让她依依不舍、满怀留恋。
可是……她还有颜面回去吗?
他送这送那,无非是想尽快把她打发走,她若再赖在他身边,岂非厚颜无耻?
但他送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又如同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胸,让她感觉温暖无比。
此时此刻,她也弄不清他到底是在打发她,还是关心她。
他是否有一点点喜欢她?否则,怎么连她生活习惯的小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可如果他喜欢她,怎么会舍得放手让她投奔他的情敌?
倘若、倘若现在掉头回驿馆,他会有怎样的表情?
倘若,撞上他与青楼女子寻欢作乐的情景,那该怎么办?
码头越来越近了,都能听见轮船的呜鸣声了,海莹十指纠结,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从前不是没有人送过赫连这样的礼物,但他从没收过。
据说天津所有青楼里最美丽的女子此刻都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却看不出她们的美,彷佛失去嗅觉的人闻不到花香。
海莹……现在大概已经上船了吧!船开往遥远的国度,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听说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很冷,他曾看过一幅西洋的油画,描绘着伦敦的景致,他忘了详细景致,只记得画中大雪纷飞。
她到了那儿,会不会冻着?
赫连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蠢的人,因为,哪个男子舍得把自己的心上人推入情敌的怀抱?
如果,昨天晚上她没有问他那个问题,说不定他就会俯吻她了。如果吻了她,不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会强行把她留在身边。
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彷佛一瓢冰水,浇灭了他的。
既然她在如此良辰美景之际,仍然念念不忘那个菲利普,那么他就成全他们吧!
“贝勒爷,这可都是咱们天津城里的红牌呀,不知哪一个人了您的眼?”一名地方官员露出讨好的笑容。
赫连懒懒靠在卧榻上,意兴阑珊地往花丛扫一眼。
忽然,他看到静静站在角落里的一个花娘--
她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故意搔首弄姿,她只是定定地站着,眼睛里有一抹孤傲。
剎那间,赫连被她吸引了。
她站立的姿势、她脸上的表情,特别是那一双明如寒星的大眼睛……多像海莹啊。
“妳过来。”赫连向她招招手。
“贝勒爷是挑中小女子了?”那花娘冷冷道:“不过,想留下奴家,得有一个条件。”
“条件?”
“要留下,只能奴家一个人留下。”
其余的花魁闻听此言,立刻把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投向她。
赫连不由得哈哈大笑。像,太像了!就连说话时倔强的语气,也像极了海莹。
“好。”他转身对地方官员吩咐,“就让她一个人留下吧!”
“贝勒爷好眼力呀!”官员低语道,“此女子是天津城里达官显贵无不想一睹芳容的红牌,只可惜脾气古怪得很,要她接客除非是她看得上的人。我们今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请来,谁料到,她竟肯独自伺候您,嘿嘿……”
“哦!这样说起来,我岂不是要受宠若惊了?”赫连眉一挑。
“不敢、不敢。”官员连忙带了其余花魁,唯唯诺诺地退下。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方空间只剩两人,赫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贝勒爷想听曲吗?”花娘开口问。
“妳带了乐器来?”
“奴家的丫鬟在外面,奴家带来了琵琶。”
“琵琶我听腻了。”赫连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才说:“妳会奏西洋的乐器吗?比如说……小提琴。”
“呵!奴家是乡下人,哪会那些洋玩意。”
“那么跳舞呢?”
“恐怕贝勒爷想看的也是西洋舞吧!”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他颔首称赞。
“奴家虽然不会,但曾见别人跳过,如果贝勒爷不嫌弃,奴家可以试一试。”花娘说着缓缓靠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不过,西洋舞据说要两个人跳才象样,贝勒爷可否帮奴家一个忙呢?”
说着,她扭动腰肢,引着赫连随她站起身,接着顺手将披肩一月兑,露出红菱般的肚兜和雪藕般的臂膀。
她击了击掌,门外候着的丫鬟立刻奏起乐曲,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乐曲声中缓缓移动脚步。
赫连闭上眼睛,任凭她在自己怀中轻歌慢舞,感觉她的双手一在挑逗着他的躯体--纤纤十指揉着他的胸肌,然后往下轻触他的腰间。
明知道怀中的人不是脑海中想念的人,但他仍忍不住将她视为代替品。
在想象中逐渐攀升,彷佛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笼住他全身。
“呵……”他不由倒吸了口气,双颊酡红,力臂一收,将那花娘抱得更紧。
沉醉中,他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冷风顿时灌进来--有人撞开了门,闯了进来。
“好大的胆子!”赫连睁开双眸,正想对着来人怒吼,话语却霎时哽于喉间。
他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海莹,他想念的人,正昂首挺胸站在他的面前。
她不是走了吗?她不是已经乘着风帆远去了吗?怎么会如仙子般出现在他面前?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赫连,愣住了。
“妳是谁?”花娘不满地开口,“贝勒爷已经说了,只留我一个人,妳怎么敢冒冒失失闯进来?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