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的衣裳绝对不穿第二次,用膳时的器皿非金玉制成的不用,每日更命人从京城郊外最好的牧场快马加鞭运来大桶大桶的羊女乃,只为拿那些羊女乃洗脸洗脚。
她对长辈毫不尊重,从不请安,对宣亲王的那些侧室们更是不屑一顾,就算在花园碰面,也是趾高气扬地连招呼也不打。
而赫连也变得十分奇怪,他从小一直是个洁身自爱的孩子,但这会儿竟变得跟赫麟一样风流。
不仅夜夜流连小妾的处所狂欢至天明,还会出没于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他对妻子不理不睬,甚至不跟她同桌吃饭,除了成婚的那夜,再没有在她屋里过夜。
小两口水火不容的情况气坏了宣亲王。
这桩婚姻是他力主的,如果两个孩子不幸福,他无颜面对玄德,更无颜面对地下有知的妹妹。
心中隐约猜到两个孩子之所以如此,大概是源于对父母的怨恨,是故意为之,而非天生就是冤家。
皇上也听说了此事,很想为宣亲王排忧解难,正巧这日,有位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的大使千里迢迢而来,请求面圣。皇上听说海莹格格精通洋文,便任命她当翻译女官,并让赫连负责此次的外交事宜,以便为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海莹接了圣旨,于秋日的一个早晨,打扮停当,前往驿馆拜见英国大使。
罢出了门,便意外看见她的马车边,立着赫连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虽然处在同一屋檐下,但他们俩抵死不相往来,有什么事都是下人们在中间传口信,彷佛相隔天涯。
“奉旨在这儿等妳。”赫连淡淡回答。
“奉旨?!”她愕然。
“大概是阿玛进宫去求见皇上,故意让我这个丝毫不懂洋文的人负责此次外交事宜。”
“你是说,皇帝舅舅想藉此次机会让我们和好?”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朝中又不是全无懂洋文的人,却要我当翻译官。”
“先上车再说吧!”赫连看了眼垂目站在四周的下人们,示意道。
出于礼貌,他伸出一只手,想扶她,不料她却假装没看见,径自上了车。
马蹄声答答答,确定再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海莹才开口。
“咱们闹得这样水火不兼容的,他们居然还抱有希望?”她低低地说。
“大概因为妳还做的不够吧!”
“不够?”她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多坏事呢,她们还闲不够?”
“所谓七出--无子,一也;婬轶,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妳除了银两多花一些,脾气一些,可有犯了以上七条中的哪一条?让我怎么有借口休妳。”
“想当个坏人怎么这么难呀!”她无奈地叹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没想到到头来连七出都没犯。万一他们存心不想让我们俩离婚,即使我犯了天大的罪过也不许你休了我,那可怎么半?”
“离婚?”赫连不禁失笑,“这个词倒有趣。放心好了,我总有借口休了妳。”
“比如再过几年之后妳仍然怀不了孩子,府里的人大概都会急着叫我休了妳。”
“还要好几年?!”海莹惊叫,“那我岂不是要在这王府中闷死了?不行,你得想个法子,尽快把我休了。”
这个王府就这么让她讨厌,非要马上离开不可吗?这王府中,难道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吗?
赫连抿紧嘴唇,一丝不悦浮上心头。
“不如咱们哪天当着皇上的面大吵一架,这样他们就不会对咱们再抱有希望了。”海莹大胆提议。
“在皇上的面前如此放肆,大概咱们婚还没离成,就被皇上一怒之下给砍头了。”赫连轻哼道。
“那可怎么办呀……”垂头丧气的人儿没了主意,掀开车帘想透透气,一阵冷风灌进来,引得她按住胸口轻咳。
咳了好半晌,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掌轻柔拍着她的背脊,肺部像感受到了这暖意,舒服多了。
海莹抬眸,正巧碰上赫连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
“谢谢了!”双颊浮起羞涩的红云,她细声道谢。
“北京的天气比较干燥,入秋容易引人咳嗽,我那儿有蜜糖粃杷膏,晚上让人送过去给妳。”赫连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好啊!”其实这蜜糖枇杷膏她屋里不知有多少,但他的一番好意让她心里甜滋滋的,不忍拒绝。
不知不觉中,驿馆便到了。
据说大使是一个高大傲慢的年轻人,有贵族血统,不肯向大清皇上行跪拜之礼,所以虽然到京已经有半个月,但一直没得到皇上的召见。
海莹提起蓝绸材质的西洋裙子迈下马车,遥遥瞧见大使的身影,不禁一怔。
“菲利普?!”她不确定地轻声唤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伦!菲利普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叫着她的洋名直奔过来。
“菲利普,真的是你!”海莹还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千里迢迢到中国来了?你就是这次的大使?”
“对呀!”一向傲慢的菲利普霎时手舞足蹈,像个兴奋的大孩子,“我主动讨来这份差事,就是为了来见妳。”
“见我?”
“妳走了之后我好想念妳,每次开舞会都找不到像妳这样出色的舞伴,所以我想来问问妳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腼觍。
“傻瓜,想问我这个问题,只要写封信就好了,何必亲自胞来?”她不禁笑了。
“寄信多慢呀,而且又容易寄丢,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那你到京城半个月了,怎么也没来找我?”
“我去过妳家,可是妳父亲说妳出阁了,又不告诉我妳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见到妳。”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海伦,什么叫做出阁?”
“呃……意思就是去旅行了!”海莹顺口编了个谎,心想她可能很快就要离婚了,所以没必要告诉一个外人那么多事。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海伦,妳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人说说笑笑,似乎忘了周围的人。
见到菲利普,海莹的确很高兴,他唤起她对异域愉快生活的回忆。想起当初在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王国的时候,她就住在他家的庄园里,秋天的狩猎、周末的舞会,开在花园深处的红玫瑰……一幕幕昔日的情景早已幻化成一幅幅画,深藏在她的记忆里,不可磨灭。
但她的兴高采烈却吓坏了一堆旁观者。
他们不知道赫连贝勒的新福晋跟这个洋鬼子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更不明白她怎么敢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握着他的手,甚至……当他放肆地亲吻她的面颊,她非但没有大怒地给予一掌,反而回报了一个相同的吻。
人人都胆战心惊地把目光投向赫连贝勒,看到他一贯深沉的脸上,一片苍白……
与菲利普谈天说地,一直聊到傍晚时分,海莹方才离开驿馆。
驿馆下人带着一脸奇怪的表情告诉她,赫连贝勒已经先行回府了。
闻言,她心中纳闷,不知他又在闹什么别扭?同车来时还好端端的,一见到菲利普后便绷着一张脸,最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身为接待外国大使的使节,怎么能如此无礼?
带着疑惑,海莹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他的书房走去。
她要问个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谁知一推开书房的门,屋内香艳的景象让她愣怔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