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您是不是想跟孩儿说什么?”海莹懂得察言观色,直爽的性子让她忍不住一问。
“既然咱们成了一家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昨天晚上,妳跟赫连是不是……闹别扭了?”
“昨晚?”她心中一惊,“没有呀!额娘怎么会这样问?”
“刚刚府里的下人替你们整理被子的时候,没有见红。”
“呃……”糟糕,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床单上没有染上处子的红色,就证明了她跟赫连没有圆房。千瞒万瞒,却让这点儿蛛丝马迹露了实情。“额娘,那是因为……昨晚我的身子不太舒服,赫连又喝多了酒,所以我们就没有……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也不用急于一时。”脑子飞转,她赶紧寻着借口。
“是么?”惠福晋打量着她涨红的脸,点头笑笑,“希望是我们多心了。”
“额娘,不要再谈这些了,弄得孩儿怪不好意思的。”海莹东张西望,想转移话题,“额娘刚才不是说有人要来见我吗,是谁呀?”
“这个人,也是我们担心妳跟赫连闹别扭的另一个原因。”惠福晋叹了一口气。
“呃?”她怎么听不懂这话中的含意。
惠福晋朝身边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从门外领进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明眸皓齿,相当美丽。但她却并非做姑娘打扮,而是梳了一个成熟的妇人发髻,一身袍子宽宽大大罩在身上,彷佛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裳。
这是谁?难道是宣亲王的另一个小妾。
“奴婢给少福晋请安。”玉梅口齿伶俐,缓缓地跪下献上一杯茶。
“额娘……”海莹不解地瞧了瞧惠福晋。
“妳先把这杯茶喝了,额娘再慢慢跟妳解释。”说完,惠福晋垂下眼帘,一脸同情的表情。
“妳叫什么名字?”海莹好奇地问。
“玉梅。”玉梅笑得明媚。
“很好听的名字。”接过茶杯,海莹浅浅啜了一口。
“少福晋喝了茶,意思就是接纳玉梅了?”玉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接纳妳?”海莹满眼迷惑。
“让奴婢跟少福晋您一同伺候贝勒爷呀!”
“什么?!”海莹手轻颤,杯中茶洒出一滴水珠。
“多嘴!”惠福晋喝道:“茶已经敬完了,还不快下去?”
“是。”玉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只得把话强咽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门外。
“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海莹脑中一片空白。
“我的儿,”惠福晋用帕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妳可别怪连儿,他有时候很听话,有时候又偏偏喜欢跟家里人作对。玉梅的事我们都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听……”
“额娘是说,玉梅是贝勒爷纳的小妾?!”彷佛晴空划过一道闪电,海莹脑子本已一片空白,这会儿更是错愕不已。
“妳今后只管拿她当下人就好,甭跟她计较。”惠福晋握着她的手,好意相劝。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何她从来不知道赫连已有了妾室?
“今天早上。”
“什么?!”她又是一惊。
“今天早上赫连前来请安,说他看上了府里的丫鬟玉梅,想纳她为妾。当时我跟他阿玛都觉得太荒唐,哪有人成婚第二日便纳妾的,传扬出去那还得了?可那孩子似乎是存心气我们,执意要这样做,所以,刚才额娘才问妳,是不是昨晚跟赫连闹别扭了,否则怎么会这样?”
海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先前众人看她的时候,目光如此怪异。原来,那目光中饱含着复杂的因素--有人在担心,比如宣亲王担心这事会影响他跟她阿玛的交情,有人同情她,比如惠福晋,看到纳小妾的儿子便联想到纳小妾的丈夫,同情她的同时,也感叹自己命运悲惨,还有人大概在嘲讽她,幸灾乐祸笑话她管不住新婚的丈夫。
难怪众人跟她说不上两句话便纷纷找借口离开,把解释此事的任务扔给惠福晋。因为,面对善良温和的额娘,她大概不会当场发火。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赫连会不见踪影,他不是去办公,而是忙着私事。
不,她没有权利生气,昨夜他们已经说好,这桩婚姻只是一出戏,他当然可以另觅新欢,又或者,他纳妾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所以,她非但不该生气,反而应该高兴地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她的心为什么会那样不舒服,像有小虫子在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妳到底说句话呀!妳这个样子,让额娘好担心。”惠福晋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沉思。
“额娘,您不必担心,我没在生气。”海莹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我反而高兴呢!有人帮我伺候贝勒爷,减轻了我的负担,真是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好事。”当即她从腕上取下一只碧玉镯子,做为大房赏赐给小妾的礼物。
她对自己说,这个时候只能笑,不能让心中的不快流露出一丝一毫。
秋高气爽的时节,但退出前厅的海莹,却感到胸口发闷,彷佛身处潮湿的梅雨季节。
还好王府的花园很大,可以供她散散步、透透气。
她并不急着回自个儿的屋子,而是沿着落叶的小径漫无目的缓缓地走着。
摘了一朵菊花轻数着花办,忽然她听到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原来,她竟走到马厩这儿来了。
远远的,看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双手捧着一把草料慰劳马儿,还一边抚模着马儿的鬃,一边像哄孩子似的,对马儿轻声细语。
海莹头一回见到如此疼爱动物的人,不由觉得有趣,伫足在一旁,俏俏打量他。
但当他不经意回头的时候,她却险些惊叫出声。
那……那不是赫连吗?
然而,说不上有哪儿不太对。他脸上写满了顽劣的神色,而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深沉寂寥的表情。
她不知道,原来赫连也会呈现出这样的面孔,还有这样的打扮--不再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而是一身宣丽堂皇的。
他显然也瞧见了她,与她四目相交会。
“你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海莹没等他开口,便率先兴师问罪。
“告诉妳什么?”赫麟一阵错愕。
“告诉我你要纳玉梅做小妾的事呀!”她缓缓靠近他,“我不知道这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还是你真的喜欢她,但请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先说明一声,免得我懵懂不知遭人嘲笑。”
“呵,原来是这件事……”赫麟笑了笑,笑容比阳光更明亮,“这件事我刚才也听说了。”
“什么意思?”他一手操办的事,他居然用听说来形容?
“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在成婚的第二日便纳妾,摆明是不给新福晋面子。我对妳很同情。”
“你少假惺惺。”她不由得勃然大怒。虽然昨夜两人已经商议好了要施计破坏这桩婚姻,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但他也不能这样迫不及待呀!
“我不用你同情。况且咱们有协议在先,你喜欢谁、要娶谁一概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今后这种消息不要让我最后一个知道,叫我当众下不了台。”
“嘿嘿嘿!”赫麟笑弯了腰。
“你……”海莹杏眼圆睁,恼怒到了极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玩世不恭,跟他说正经的,他当作笑话。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他终于止住笑,“我来教妳骑马,好不好?”
“哼,孤陋寡闻,本格格最擅长的就是骑马,何需你教?”海莹把头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