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大笑。“不,我们多半把钱存放在银行,我建议你也这么做。”
“我很乐意这么做,亚利,希望我们尽快把这恼人的赏金问题搞好,我想今天就去订船票。”
老人满是纹路的脸孔绷紧,但口气却有几分难过。“你这么急着想离开我们?”
“不,当然不是。”
亚利咳了咳,别有意味的看她。“我最近一年身子不太好,肺有病。”
“受到震惊,他的毛病又发作了。“怒基说。
“哦,我的天,”丹丝四下张望,良心不安的回避这个明显的陷井。“那么我更得要越早离开越好,让你的生活恢复正常。”
“正好相反,女孩,”亚利赶紧说:“这栋死气沉沉的宅子有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王老五对王老五的日子太无聊了,你一出现,就让我觉得我年轻了二十岁。”
“你真好,可是——”
“我的朋友们都急着想见你,你一定厌倦旅行了,趁此机会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以应付你的大冒险,岂不快哉?”
“这很合理,可是亚利,我非得——”
“我们也有画廊,”他见她顿了顿,脸上出现一抹兴趣。“画廊、舞厅、晚会,我们全有,我非常乐意带你去—一见识咱们城里各式各样的活动,”亚利兴冲冲的拍了桌面一下,桌上的水晶器皿嘎嘎响。“女孩,这一定非常有意思!
“真的,亚利,我认为这不恰当。”丹丝有些慌张的说,她可不想引来注目。
“胡说!”亚利嚷道:“你是罗家人,咱们世居波士顿,你在这几是有一席之地的。”
这点子让怒基面色发白。“先生。丹丝欠缺——呃,磨练,如此她在社交场合会十分不自在的。”
“所以女侍和演说课才会应运而生,”亚利抬抬手,挥去反对。“崔莫街也有个外国老师专教人跳舞。”
“亚利!拜托,我不习惯这样露脸,”丹丝以笑容掩饰她内心的惊慌。“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您了解我有多心急实现我到巴黎习画的计划,如果今天上午您能到银行跑一趟——”
“丹丝,”怒基喝叱道:“就算是一个像你这样初出茅庐的人,也该知道一时之间要调这么大一笔钱并不容易。”
她不肯定的啃着大拇指。“哦,我没想到……你们会先付清麦洛克的那份吧?”
怒基沉下脸来。“所谓的‘铁汉’吗?门儿都没有!我们什么也不欠他!”
“你不欠他,但我欠他,”丹丝平静的说,里南救了她一命,若非他伸出援手,她不是被吊死就是遭到更悲惨的下场,她欠他及他那个英俊碧执的哥哥一份恩情,可惜的是她无法解释这么多。“如果一时没那么多钱,那么我坚持他的那一份先付,这样才公道。”
她重复昨晚对洛克所说的话,怒基厌恶的扔下报纸,喃喃诅咒,丹丝不解的侧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变罗两家会这样势如水火?”
“商场上的思怨,”亚利的脸孔倏地变得僵硬。“麦诺奇和我曾是合伙人,但也各自有其他生意,我的事业越做越顺利,而他却老是异想天开,现在他儿子把老子的失败归咎到我头上,我成了代罪羔羊,这一切都和你没有牵连。”
“有的。”丹丝不同意。
“算了,我今天就付给麦洛克赏金,但你得答应我留下来陪你老爷爷一段时间。”
丹丝向麦家报恩之心和自身的需要交战着。她应该立刻动身,离开此地,免得把灾殃带到这老人头上,可是亚利毕竟是她的亲人,她是他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肉,给他一些他所需要的慰藉真的就这么不该吗?
“你今天就付钱给麦洛克吗?”
“派专人送达,”亚利允诺。‘而你今年春天就可以到巴黎。”
丹丝不稳的吸口气,怀疑她是不是铸下大错。“好,亚利。”
“太好了!”事情如他的心意敲定后,老人心情大开。“梅姬到底把我的早餐端到哪儿去了?”
说人人到,梅姬捧了一只大餐盘匆匆而来,在每人面前各摆上一碗燕麦粥。怒基狠狠的甩开餐巾;满脸不悦之色。
丹丝很高兴她欠麦家兄弟的恩情得以偿清,如释重负之下,也注意到了早点。她把两根手指插入那碗灰糊糊的粥里,然后舀了一口到嘴里,抬头一看,发现三对眼睛惊骇的瞪着她。
丹丝咽下口里的食物,甜甜手指,尴尬笑道:“味道有点像山芋,不是吗?”
“山芋?”怒基应道:“这可不是你们那些野食,这是道地的北方燕麦粥!”
丹丝打了个哆嗦,看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了波士顿淑女了,不过,她可不会因为几个人的侧目而吓退。
“不是山芋?真奇怪,”她用手指在餐巾上抹了抹。“如果你把它搁上一星期再吃,味道就更像了。”
怒基一副就要吐出来的模样,亚利放声大笑,梅姬则在一旁偷晒。
“亲爱的,你说的对极了,”亚利把碗推开。“女孩,我有预感你会在这座古城掀起一阵风潮。”
丹丝笑了笑,遮掩她的焦虑不安。“这会是个有趣的尝试。”
“一定是,”亚利的笑容扩大。“为了你的开始,梅姬,给我们三人各来一份苹果派!”
第二章
“死脑筋、好面子……你为什么不收下那笔钱?它可是大有用处的!”
“省点力气,老丁,我已经打定主意。”
麦洛克靠在一尊印第安酋长木雕上。与他的办公室毗连的木匠铺子木屑弥漫,转眼间他的黑色套装就布满飞屑,但他不在乎。
“我继续造我的下一艘船,我不想拿罗家的赏金,罗亚利别以为他可以收买我。”
老丁,瘦小的个头,生了一张像颗干皱苹果的脸和一双刨了六十多年木头、满是伤疤的手,他反感的把刮刀放下,双手在皮围裙上抹了抹,以责备的眼光看着洛克。
“可是你却宁可到处去参加晚会,穷追银行的女儿。”
“妈的,老丁,你以为我喜欢和那票人混在一起?我看得出来她们满眼的疑问,”洛克模仿波士顿上流社会那些老太太们的腔调。“那不是麦诺奇的儿子吗?他不是就那个什么什么的……
老丁吧皱的面孔缓和下来。“这表示你现在是大家感兴趣的人物。”
“造谣生事的人会死得很惨。”洛克硬邦邦的说:“如果我想把亚古诺号架上龙骨台,就得要有投资者,所以,我只好不辞劳苦地参加每一场派对,陪每一位马脸长的富家千金跳华尔滋。”
“可是你就是不肯收下罗家的赏金,虽然他孙女是你和里南送交到他手上的?”
“才不。”
老丁摊摊双手,回去继续刻他的白橡木,但嘴里一径儿嘀咕不休,洛克不理会他,可是心里却油然涌出一股不安,打从他把那只瘦伶伶的小猫儿扔在罗家,一走了之之后,他就始终觉得良心不安并且好奇,不知丹丝落在两匹狼的手中下场如何,不过据他的观察,丹丝大可自己照顾自己,不劳他费心。
“别这样,老丁,”洛克洪道:“我要知道你是不是能够帮我雕刻亚古诺号的船首像。”
“怪了,你竟不用你那些新式机器来雕。”老丁嗤着鼻子道。
“我唯一可和纽约那些大工厂竞争的是,我用蒸气据子,不过你这铺子还是有很多派得上用场的,虽然你是这样一个懒骨头。”
“傲小子!拿来,”老丁从洛克手中抢过设计图筒子,把图纸抽出,摊开来摆在工作台上。“亚古诺号,是吗?这张设计图一定是你在蓄水池上经过那些静什么力学试验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