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相依相偎的夜晚太美好,是情到深处所致,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用骯脏的角度看待。
“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连我说什么,你都要管吗?”
她跳起来,从衣橱里拉出行李箱,随便塞衣服进去。
蓝义阳看着她疯狂般的动作,心像被啃啮般地问:“妳要走?”
“对,当然要走!我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她的语气太坚决。“而且你管不了我,骗子!”
她拖着行李,下楼去见亲生父母。决心从这刻起,不再让大哥左右她的人生。
第十章
靶觉……像在梦里面。
明明是血浓于水、明明是骨肉至亲,隔了二十年再见面,不只恍如隔世,而且……尴尬至极。
“乔莲,其实妳的本名叫『川岚』,『林川岚』。”
“……林川岚?”好陌生的名字,她下意识反抗。
“不过『乔莲』这名字多叫几次也挺顺口的,就不需再改那么多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母亲碰碰丈夫的胳臂。
比起蓝家的宽敞舒适,她的亲生家庭显得寒伧,住的是三房二厅,总共三十坪大的公寓。她不是故意要嫌弃,也不是看自个儿家里不起,就是、就是……一时无法习惯。
心思飘远了,只留下一小部分听亲生父母诉说过去的事。
“多谢蓝大哥、蓝大嫂把妳拉拔大……”
“当年要不是我们为人作保,债务人跑掉,银行把帐算在我们头上,我们也不会狠心丢下妳不管。”
“多亏了妳蓝大哥,这几年一直找我们,也分担了我们不少经济压力。”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还清债务,贷款买了这个小鲍寓。我们知道妳住这儿,一开始会有些不习惯,毕竟这儿格局是小了点,但以后经济情况慢慢就会好转,我们会想办法补偿妳的……”
补偿?怎么补偿?
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她的父母未被债务波及,她也就不会遇到大哥、不会被他管得死死的、不会被他设计、不会爱上他,当然也不会恨他。她的生命会在一开始,便步进正轨。
然而,正轨的生命线想来却如此乏味。
仅仅几个小时的相处,她还没有办法对眼前这对苍老的夫妇产生任何亲情,她尊敬他们,却挤不出一丝丝的爱,不是不愿意,是有心无力。
他们回看她的眼神也一样,除了探索之外,还有着几分不确定。
他们三人应该是最核心的家庭成员,该有密不可分的缠连,家庭、血脉、同甘共苦,不该像现在这般陌生。
他们给了她生命、面前的女人生下了她……但是,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毕竟是『生不如养』……”她的母亲突然喟叹道。“养着养着,都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亲骨肉也变得陌生了。”
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情绪仍在紧绷当中。
回顾过去的生活,正是因为有大哥的存在,才有了光与热。
如今,离开了他,虽然才一下下,她世界的重心没了,热源也没了。
本来以为离开他,她才能够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但此刻却不争气地发现,没有他,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茫然了。
到底……她的生命那一脉才是正轨,那一脉又是乱了套的?
骗子、骗子,她讨厌骗子……却也好想念骗子。
自从随亲生父母返家之后,除了上学,她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她不用到蓝狮打工,不再怕被突袭,被吻得喘不过气,甚至随大哥“性”之所致,百无禁忌。
而母亲为了疼护她,更不让她插手帮忙家里的事,她只要坐在房间里,享受父母极力给她的补偿就好。
忽然间,她变成很闲、很静、很空的一个人。
无所事事是寂寞的大敌,她不能不去想大哥的卑鄙霸道、极深城府,她一再告诉自己,如果没有他,她的生命一定完全不同,一定会更灿烂、更有活力,毕竟曾有不少男生心仪她,她可能是舞会里的女王、PUB里的小野猫、KTV里的歌后--
但是,只要大哥出现在脑中,就像狂风吹熄了烛火,幻想全变得漆黑。
她是不是被制约了?被训练得无他不欢、非他不要?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团火红艳影。
不管走到哪儿,夏婉吟还是坚持火焰华丽风,胸前甚至别了一朵晶钻黑玫瑰。
“妳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脸防备地问。
这人帮着大哥骗她,也是个骗徒呢!
“伯母开门让我进来的,我过来拿我的祖母绿耳环。”她依然笑咪咪。
乔莲实在打不起精神应酬她。
“耳环,我忘在家……”她顿了一下。“『蓝家』的卧房,麻烦妳过去找找。”
“喔,好啊!”夏婉吟像主人般自在地坐在床边踢脚,打量她的新房间。
“还有事吗?”
“陪妳聊聊喽,我看妳也没什么知心朋友,就过来陪妳解解闷。”
想到夏小姐就是大哥的“帮凶”,她就愈看她愈不开心。
但是将人扫地出门的事,她又做不出来,只好垂着头坐在另一边。
“妳原谅他了没有?”夏婉吟突然问。
乔莲蹙起眉。夏小姐跟大哥还真有点相似,说话都比人强势几分。
“妳的言下之意,是我应该原谅他?”
“当然。”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不敢置信地提高音调。
“妳的口齿变灵活了,不错不错。”夏婉吟点头称许。“我的确是这么想。”
“我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为什么?是因为难为情、一时拉不下脸,还是妳恨死他了?”
“他欺骗我,妳也是!”
“我们没有『骗』妳!如果妳仔细回想我们说过的话,就会发现,没有一句话挑明了我跟他的『恋情』。我们只是放出饵食,是妳把模棱两可的话语,扭曲编造成妳以为的『局面』。”
“妳……”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
“如果妳不在乎他、不爱他,干嘛傻傻地吞下饵?”
乔莲不容许自己再软弱无能。“如果我不是弃婴、如果我没有遇到大哥,我根本就不会被你们联手骗得团团转。”
而最令她羞愤的,是她竟然被骗得很快乐、很幸福。
夏婉吟看了她好半晌。
“这些『如果』都已经发生了,人生也无法重来一遍。妳要继续自怜自艾,还是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继续过日子?”
乔莲被她一堵,说不上话来。
“妳心里难免有埋怨,但我告诉妳,妳自认被控制了二十年,那个男人也用了二十年的时间陪妳,他不是用遥控器指挥妳往东往西,而是一个人、一颗心、一双眼睛,随妳到处走。
当妳觉得不公平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想一想,自比坐在『监牢』中的妳,早已有一位『无期徒刑』的『狱友』,在『监牢』里等着妳。”
乔莲瞪着夏婉吟看。
“而这位『狱友』年纪比妳大。照理说,当妳出现在他生命中时,他正讨厌又软又爱哭的女圭女圭;当妳刚刚学会跟在他后面跑的时候,他正沉迷着打球玩游戏机。但他推开过妳吗?赶走过妳吗?”
乔莲愣了一下。
没有。大哥不曾推开过她,相反的,一次又一次,他总是照顾她、保护她、陪着她。
如果说大哥孤立了她,那么对等的,他也放弃了他的社交圈。
她心头一震,一股近乎痛楚的柔情涌了上来。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模索过大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