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疚地起身、去扶那祭牌,却看见一枚蜡丸从祭牌的底侧缓缓滚出。织初心中一震,直觉地将蜡丸藏起。
她将兄长灵位扶正,又向父母、兄长叩拜一番,转身离开了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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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渝浚回到英王府,未待入府门,便有下人来报,“禀殿下,净王殿下在『英稷堂』等候您多时了。”
他来颐州做什么?应渝浚略点下头,径直向“英稷堂”而去。
“英稷堂”内,一锦袍男子端坐于正座之上,身边站着两名高大、英武的贴身侍卫。男子有着一张完美的俊颜,但却冷淡得无情无绪。这男子便是尚隆帝的二儿子--净王应渝沣。
“二皇兄。”
应渝沣见到应渝浚,只是抬眼望了下,似是打了招呼,然后伸出手,一旁手捧明黄锦盒的侍卫上前一步,应渝沣站起身、打开侍卫手中的锦盒,取出一黄缎卷轴。
“英王,接旨。”应渝沣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叫人发寒。
应渝浚立即跪地接旨。应渝沣将手中圣旨交予他,他起身将圣旨打开,看完后难掩眼中的不快。
“三弟,恭喜。”
“没什么可喜的。”应渝浚月兑口而出。
应渝沣平淡地扯出抹笑,继续说:“大敕国的九公主有举世闻名的倾城之貌。父皇让你与她联婚,不该恭喜吗?”
“既是如此绝世容颜,二皇兄何不向父皇要了她?”应渝浚将圣旨交予身后的泉峥,冷然地开口道。他知道自己的终身早晚会有定夺,这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事。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他的心里竟是如此的失落!倾城之貌又如何?他想要的只是那张清丽容颜!
但,身为皇子,又是目前为止众兄弟中仅被封王的三位皇子之一,他有他该负的责任,与大敕朝联姻,是他的责任。不可推卸,也不得推卸!
只是……他的心却不甘、不愿、不能如此轻易地离开她。
“怎么,父皇钦赐的姻缘,三弟不满?”应渝沣的问话似是无心,可一双浅棕瞳眸却别有深意地盯着三弟。
“没有。”
“你该知道与大敕联姻对我大尚有多重要。父皇命三弟火速回京完成大婚,明日就请三弟启程吧。”见他静默不语,应渝沣接道:“莫非将颐州交给我,三弟不放心?”
“既是父皇钦点二皇兄暂接颐州,我为何要不放心?”应渝浚看看二皇兄,坐进身后的檀木椅中。
“随你好了。”应渝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向外走去,两名贴身侍卫亦紧随着走出房间。
“三爷。二皇子心机深沉……依属下看,我们还是尽快回京为好。”见一行人远去后,泉峥低声道。如若说三爷外冷内热、心怀坦荡,那二皇子应渝沣便是外冷内也冷、居心叵测难察,让人捉模不透。
“本王自有打算。”应渝浚看着手中的圣谕,轻道。他会离开,但不是今天或明天……他会想尽办法将回京的日期延后。这两天他会克制自己不去见她,因为他要留下时间让她思考、斟酌--考虑是要继续违心地恨他,还是与他……共度一生!
在脑海中一瞬间闪现的四个字,下一刻已成难以动摇、难以磨灭的执着--共度一生!是了!他要她!他要娶她为妃!
回京后,他要求父皇撤回对越家的圣谕,还越家一个自由。他要求父皇考虑他钦赐的联婚成命--二皇兄、四皇弟均未赐婚,大敕国九公主既是那般绝丽,娶她为妻对他们来说也不该是件委屈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也被封王,当然也应负起联姻的责任。
这些不计后果的念头让他心内重重一沉,他知道父皇是多么威严、不可挑衅,多么注重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威。但,就让他胆大妄为一回,自私偏执一回,恃宠而骄一回吧!就算惹怒龙颜,就算治罪于他,他也……心甘情愿!疯了吗?!他自小到大何曾如此疯狂过?他浅浅地泛起抹苦笑。
织初、织初--这女子让他不能自已地陷入疯狂……
生平头一次尝到爱的苦涩酸甜。虽是爱之初,他却已完完全全地将自己暴露在这未知的雄火烈焰中,被吞噬得体无完肤。
爱--之--初啊……所以,他原谅自己。
第六章
“越姑娘,你要去哪里?”梁康突然现身于街市的拐角处,伸出健臂、挡于织初身前。
织初微怒地蹙起眉,“梁大人,您未免管得太多了!”那日,她在越家祭堂发现的蜡丸内藏有一张字条,上有十四个字:“月初夜市『琴筝楼』,焦尸身无『火雀章』。”字条上的内容让她震撼得不能自己--火雀章是兄长身上才有的印记,难道……他并未葬身于烈火中?!蜡丸如何会出现在祭牌之后?字条上说的是真是假?这许多疑惑她来不及顾及、多想,两日来她只是盼着初一的夜市到来,她想去“琴筝楼”弄个明白。
终于盼到今日初一的夜市。傍晚,她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便出了将军府。一路上,她故意绕围于人繁杂乱的夜市,就是想甩开紧跟在身侧的梁康。好不容易,不见了他的影子,不想,拐过街角,他又现身于她面前。
“英王殿下有令,越姑娘出入自由,我怎敢管束过问于姑娘。但保卫姑娘的安全确是在下的职责……”他说得中肯而坚决。
不等他说完,织初已越过他离开。这一回,她不再徒劳地甩开他,只是自顾自地穿梭于人流中,任他形影不离。
来到“琴筝楼”之下,她看看他,故意问道:“我现在要上去,梁大人要不要跟上来?”
“不敢。”
织初看了看他的表情,明白他的坚持,不再为难他,“梁大人,我不会耽搁太久。你不用跟上来,在这里便好。”
“是。”他似是为难,但总算答应了。
走进楼内,织初直觉地踏进楼上那间经常与兄长、乔雀韵相聚的雅室内。但见雅室内香烟缭绕,氤氲了她的视线。
隐约中,她看到云雾之后端坐着一位青衣素袍男子。那男子轮廓俊美,曾是那么熟悉。
她一步步走近那男子,心在难以抑制地狂跳着。当她终于确确实实地对上了男子的视线时,溢满双眼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初儿。”男子轻柔地叹了口气,“我回来了。”他起身,满心疼惜地将她拥入怀中。
“哥……”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兄长“死而复生”带来的惊喜,只能像从前一样任他揽入怀中,感受亲人的安抚、宠爱。无论如何,他活着!谢天谢地,他活着!
“乖……初儿……乖。”越至衡轻抚着织初的发丝,低柔地轻哄着。
饼了良久,织初抬起头,仔细看他、检视那场大火在他面容上可能留下的痕迹……他的脸,唇、鼻、眉--他仍是他,大火并未在这张罕见的俊美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所呈现的凌冷光芒,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光芒让她不适,她不禁退出了兄长的怀抱,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哥,你如何逃过那场大火的,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
“初儿,这些不重要。”他上前一步,拉起她的双手。
“不,我要知道。”她坚持。
“你想知道,我以后会告诉你。但现在,你要与我离开这里。”他轻道,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下去。
她楞了下,随后用力挣月兑他,将手背在身后。他如此对她,让她又想起了他冰冷的唇、冰冷的吻和那冰冷的陌生感!死而复生、劫后重逢、亲人相聚--这一切为他而来的喜悦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飞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