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峥、季成发觉自己已站立不稳,齐齐退后、扶住一棵柳树。不是吧?!那不是他们的三爷吧?!
“我为何要告诉你?!”她的心已经够烦乱了,为何要应酬这些游手好闲没事做的无聊人!倏地,她转身夺过季成手上的马僵,上马、飞快离开。
“你们别跟来!”应渝浚道,随即跨上“悬风”追了上去。
“三爷他说--”泉峥呆望着应渝浚的背影。
“你们别跟来……”季成喃喃重复着。
*****
应渝浚赶上织初,与她平行奔驰于湖畔绿茵青坪上。
“你不记得我了?”就剩他和她了,应渝浚不再掩饰内心的情绪,任由它聚成热切、映入眼瞳。
织初不耐地看向他,想呵斥他离开,却赫然发现脑海中确有对他的记忆,记忆中的影像渐渐清晰成一位少年。他是--丢了玉佩的那位少年……
“你还记得我。”他看着她,万分确定地缓缓开口。
织初勒紧马僵,马儿低鸣一声,缓下速度。一黑一白的两骑骏马改为漫步,他们的影像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曼妙而和谐。
“浚……是你的名字。”织初微微侧头看他,似是回忆当时,又似在向他证实,更像记仇似的故意挑衅。
“浚,是我的名字。”这次他没有不悦、没有戒备,只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一点也不喜欢念出它。”她果真是在报复,果然还记得他当时多么恶劣的态度。
应渝浚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欣然--她竟还记得他们那时的对话。
“告诉我,你的名字。”用习惯了的命令口吻,他月兑口而出。
织初低头不语,他的语气让她讨厌。她轻抚着白马的脖颈,轻道:“烈云。”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烈、云。”
烈云,她叫烈云?!
突然,织初加快速度,跑了很远,然后止步,回头笑道:“我的马--叫烈云!”那笑容带着戏耍别人得逞的满足、顽皮、动人和娇俏,让他瞬间忘记了被戏弄的愤怒。
楞忡间,白马已然隐匿于树林,她……又一次从他眼前消失无踪。
泉峥、季成策马而至。
“三爷,我去追她。”季成扬起马鞭。
“不必!”
“三爷,万一她是探子……”
“她不是。”应渝浚笑了笑。她虽不是什么探子,但却同样跑不掉,他认定她一跑不掉!
*****
织初策马一口气奔出林子,又接着奔出好远后,才勒住了“烈云”。她回望林中,见他并未追上来,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这才发觉她的心……跳得有些惶乱。一定是好久没同烈云出来了,所以才会这样!她扬起头不太确定地想。
天上的云素然白净,被柔柔的风推动着缓慢前移,就像她的思绪,缓缓带她回到了许久以前……
九岁那年,哥哥带她骑马出来,无意间发现了这颐紫湖。自此,这里便成了她最喜爱的地方。对她,颐紫湖就像位善纯的姐姐,让她可以随心随性地与之亲近。每当她心烦意乱、落寞无聊时,这里便成了她最好的来处。
她最爱初夏的颐紫湖,美丽详和、雍容淡雅。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她便不肯放过每个与它独处的机会。她喜欢把侍从远远地支到看不到的地方,然后独自坐在凉亭里,品茶、看书、小憩、观景、发呆……
那年,她十一岁……凉亭内的她被初夏的阳光照得懒懒的,随即便安心、舒适地睡着了。也许,就在她熟睡时,那个骑着高大骏马的少年来到颐紫湖畔--起先,他的肆无忌惮惊扰了她在凉亭内的好眠,她索性拿起随身携带的书卷翻阅……后来,他的大笑大叫又让她无心于书籍,她干脆放下手中卷册来看他。远远地,她看他笑、他叫、他弄得自己满身草屑,他疲惫、他睡去……颐紫湖这才恢复它往日的平静。
没过多久,他醒来了。接着,她看到他毫不迟疑地上马,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腰间坠下了,她想叫住他,可他却风驰电掣般,剎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走出凉亭,想看看他到底掉了什么,她悠然地沿湖畔踱步,心里想着刚刚他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这个少年奇怪得很,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忽然,脚下像踩到了什么,她蹲,拾起它。那是块玉佩,她生平从未见到过如此精美的玉佩,仔细端详,那玉佩上刻了一个“浚”字。是那个少年的名字?这玉佩对他很重要吧?他会回来寻吗?她想着,回到凉亭耐心地等……直至黄昏将至,他果然回来了。
她上前把玉佩还他,而他却用无礼、霸气的言行作回礼。
她恼了!头也不回地跑开,只想快些离开他!
没想到,八年后,当年那个叫浚的少年……会再次出现在颐紫湖畔。是啊,她记得他!
今日的相遇像是无形的手,毫不迟疑地撒开深置于她记忆的屏风,自己这才发现,他原来一直置身于屏风之后……
第二章
大尚天朝地大物博,群国朝圣,傲视四方。
自尚祖帝开朝至今百余年,虽偶有战事,也可算国泰民安,但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太平、昌盛、繁荣过。
然而带来这般傲人成就的却不是尚家的子孙--而是跟随尚祖帝征战四处、被祖帝赐与“忠良世家”的应氏后人。
这要从尚朝第十五代皇帝尚玄帝殡驾天归的时候说起,年仅七岁的皇太子韧离本应继位登基,可就在他即位前夕,掌握重兵的护国将军应子魏竟率兵逼宫,而后竟做出囚禁皇太子、自立为帝、发配异己、诛杀先帝生前重臣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由于玄帝生前在位时,重用奸臣、宠溺椋玲妃到了不理朝政的地步,致使奸臣当道、朝政腐败,加上连续几年的天灾,国库渐渐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大尚天朝虽外表仍然光鲜,但实则已千疮百孔、不堪重创。
年轻的应子魏早有所悟。他明白如此下去,尚朝气数在此便难继续了!但奸臣当道,迫害忠良的事屡有发生,想见皇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明哲保身是当朝大多数臣子惟一的奢求,他表面不动声色,似乎也是深明此理。可在他心中早已蕴酿着自己的计划,与其让大尚这样步向毁灭,不如能者为王,而那个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他自己--应子魏!
恰逢宫中传出玄帝龙体欠安、虚弱异常的消息。应子魏知道,如若圣上驾崩归天,年幼的太子登基后无疑会成为那些奸臣更好操纵的傀儡!到那时,天下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他更坚信这是天在助他!天意如此!于是,他暗中加紧部署,终于在皇帝驾崩的第二天顺利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就在他准备登基为帝的那天,他年迈的父亲在他面前以自刎向先帝谢罪,弥留之际让他承诺:善待皇上骨血至亲;永不杀尚氏一脉;永不改朝换代。
他悲痛欲绝地答应了父亲。之后,他果真没有改朝换代--大尚天朝仍巍峨屹立;他善待了尚氏一脉--把他们囚禁在京城某处,至少生活依旧奢华无忧,只是没有自由;他更不愿杀任何一个尚氏子孙--只要他们不挑衅他的权力!
逼宫之事一出,大尚天朝举国上下一片哗然。夺权篡位、逼宫叛主本就是天理不容、大逆不道的罪孽。更何况做出此事的竟是被誉为“忠良世家”的应家人!
一时间,上至朝野,下至民间,声辞严厉的讨伐不绝于耳,甚至有武官从戍守的边关调兵遣将,要亲自回京城质问应子魏为何如此这般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