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不若以往清静,一群女人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看来好不热闹。
“听说谪仙书肆的主人要娶亲了,我爹听到消息,早早就带我来,希望得到书肆主人的好印象。”一名看来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细声说道。
“瞧妳那个穷酸样,早来不代表会得到他的心。我爹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帮我打点行头。看我这身衣裳这么美,相信他一定会多瞧我两眼的。”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充满自信地道。
“吴家富可敌国,他哪会将这点钱放进眼里。我娘说,男人都爱风情万种的女子,特地传授我几招勾引男人的方法,这才是最有用的。”另一个艳丽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迷人的风情。
宝贵儿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吴行雁要她保持镇定了。
这些女人个个面容姣好,身着绮罗绸缎,穿金戴银,看来都是出身富贵的人家,这么好的条件绝对有资格坐上谪仙书肆老板娘吴夫人的位子。
他是真的放弃了她,想另娶他人,还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审视她的真心?
不管如何,他真的成功了,因为她此刻心里很难受。
“宝儿,妳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少爷教妳去观心亭见他。”一个手上拿着许多画卷经过的丫鬟对她唤道。
她收拾起心头的酸涩,走过曲桥,来到位于湖心的凉亭里。
“请问少爷有什么事吗?”
“宝儿,妳说,这么多女人,我要选哪个才好?”吴常望着湖岸边的女人们问道。
“只要少爷喜欢就好,宝儿没有意见。”她恭敬的回答。
“我喜欢的是不嫌弃我的出身,给我无限温暖,永远不放弃希望,笑容总是甜美有朝气的女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她却不喜欢我,妳说该怎么办?”他眸光锐利的看着她,想看穿她的心思。
“我想,这里头会有这样的女子的。少爷你慢慢看,宝儿去为你准备茶点。”宝贵儿转过身,忍住内心的痛苦欲离开。
“我看不出来,不如妳陪着我一起看,如何?”他硬是扣住她的手腕,不准她逃。他就是故意要留她下来,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何时。
“是。”纵使万般不愿,她也只能答应。
看那些女子们望着吴常的眼神充满引诱,那些爱恋的目光,彷佛一支支的箭射穿她的心。
宝贵儿蹙起眉头,又感觉到一股拧心的痛。
那彷佛指节收握的力道剧增,让她呼吸困难,疼痛激烈。
这才明白,她曾说过不在乎女人们看他的目光,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觉得幸福,根本是自欺的谎言。
她其实是个贪心的女人,对爱有独占的渴求。她想要他的宠爱,他的注视,他的温柔,他所有的恋慕。
如果他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她会对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们大声的说:“吴常是我的男人,妳们别打他的主意!”然后狠狠地吻他,让那些女人死了这条心。
若他有胆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会休掉这个三心二意的情人,重新找个值得爱的男人,以更美丽的姿态出现,让他后悔自己放弃的女子其实是无价珍宝。
她是只抬头挺胸的小孔雀,即使没有华丽的装扮,骨子里仍傲然,有着不服输的性子,不愿屈就于男人一时的垂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想好想勇敢的爱,不愿只守着自己的相思,追随着他的身影,恋着他的一切。
她头一次这么怨恨父亲,因为贪念与自私,砍去她追寻未来的双翼,再也无法飞向幸福的彼端,只能待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能做。
阵阵凄楚袭上心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恋着他,再这样下去,到了黑白无常来拘魂的那天,她可能会拚死抱住那棵梅树,宁受天谴也不肯走。
但,那又能如何?
她只剩一缕芳魂,没有温暖的怀抱,殷勤的嘘寒问暖,甚至感觉不到存在,即使深爱着他又如何,岁月悠悠,漫长无尽,他仍是孤寂无伴。
她曾是个寂寞的人,所以了解无人陪伴的可怕,因此她更加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毁了他能够得到幸福的机会。
默默地看着那些女子,承受着锥心之痛,宝贵儿仍强迫自己不面露任何情绪。
她相信,只要不回应他,再强烈的情感,终究会烧成灰烬,那么他就会死心放弃,重新寻找值得爱的女子。
只要他得到幸福,那么她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日就看到这里,妳可以先下去了。”吴常审视着她,却始终未见端倪,他不禁叹了口气,握住她的大掌终于松开。
他终于心灰意冷,想放她走了吗?
“是。”宝贵儿一直用意志力支撑着,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再不走的话,就快虚月兑了。
“等等,把这些画像带回妳房里,咱们明日再来吧。”他不死心地叫住她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如果少爷不放开心胸,重新接受另一名女子,无论有多少个明日都只是惘然。”她话中有话的劝着。
“反正本少爷有的是耐心,不管多久,只要寻觅不到想要的女子,我都不会放弃的!”
望着他怒然离去的身影,她的心里不住的叹息。
她已经没有多少个“明日”可以陪他了,为何他非得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才甘愿?难道要她每日望着那些觊觎他的女人,嫉妒到死吗?
收拾好那些画像,她失魂落魄地抱着它们缓缓地步下曲桥。
“啊!”宝贵儿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跌在石阶上,画轴散落满地。
她的惊呼声引来附近一位美丽的姑娘上前关切。
“妳还好吧?”那姑娘连忙伸手扶起她。
“我没事的,没事的。”宝贵儿的脚踝本已肿痛,这下又添了新伤,跌破膝盖的雪肤沁出血丝,但她仍逞强地站起身。
即使跌跌撞撞,伤痕累累,她还是不能表现出心里的伤痛。
因为,她怕自己一旦哭泣,泪就会无法停歇,若是让他瞧见她这副软弱的模样,她就再也狠不下心对待他,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
所以,她只好继续用刚强伪装自己,直到让他死心离去为止。
“妳真的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她不但扭伤脚,膝盖还跌破了皮,看来很严重的样子。
“只是一点小伤,上些药就好了。谢谢妳帮我把这些画拿回来,放在桌上就行了。”
宝贵儿洗净伤处的尘上,再上药包扎,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妳不痛吗?”那位姑娘奇怪地问。
“痛啊。”她理所当然地回道。
“那妳怎么不哭,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哭得死去活来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早点站起来面对才是真的。”她眨动明眸,娇俏的脸上有着过人的坚强。
“真羡慕妳这么勇敢,如果我有妳的一半就好了。”那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妳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以我的长相,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谪仙书肆的主人一面?听说他的眼光很高,连身边的人也是,光是随侍丫头那一关,就删去不少人,让我好担心呢!”她撑着雪颊忧愁地道。
原来这个女人也是觊觎吴常的狂蜂浪蝶之一。
宝贵儿对她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心中瞬间涌起敌意。
“这位小姐……”
“不必客气,叫我怜香就行了。”那姑娘连忙打断她的话,温柔地笑道。
“怜香小姐,怎么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谪仙居游荡?太过随便的女人,是会招来少爷厌恶的。”明天立刻把她自名单中删去。宝贵儿很小人的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