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捷重复将照片看了几十遍,客客气气地问:
“李小姐,你拍到的这个人并不是我们刑警队的人,我实在不知该把哪个浑蛋揪出来向你道歉。”
李紫不信,再把照片拿回来重新翻看,就是这个人没错,但他怎么不是警察,那这个人是谁?是谁要让她生活不安宁?李紫对于暗藏的敌人有惊悚的感觉。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捷对于李紫的反应早已了若指掌,继续又说:
“这样好了,我看还是报案处理,我们才有名义帮你查案。”
李紫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点头同意。唐捷心中暗自高兴,李紫已进入棋阵,厮杀在所难免,但围城的一定是他。唐捷殷勤地告诉李紫:
“李小姐,若你要报案,就要正式做笔录,请跟我到侦讯室。”唐捷带着李紫走进侦讯室,交代阿辉问明情况,不要用太久的时间而耽搁到李紫的时间。
李紫深觉窝心,这个年轻的大队长确是深明事理,态度友善,他若有意邀约,她知道她是不会拒绝的。唐捷交代完毕后,向李紫点个头就离开,独留阿辉与李紫。
阿辉也相当客气地制作笔录,非常斯文,李紫突然觉得她很幸运遇到这么优秀的警察。十分钟后笔录做完,阿辉欠欠身向李紫说:
“李小姐,这个笔录我拿给大队长看过没问题,你就可以离开。”李紫点点头,耐心地等候。
须臾片刻,唐捷与阿辉同时进来,唐捷劈头就骂:
“阿辉,你做这是什么笔录,你要扣嫌疑犯什么罪,重做!”骂完阿辉后,唐捷转身赔着笑脸对李紫说:“很抱歉,阿辉没经验,我怕笔录对你不利,麻烦你再重做一次。”
李紫一听是为她好才让重作笔录,也只好答应,这次阿辉更加小心谨慎,花了二十分钟,但笔录还是给唐捷扔出来,并换人来伺候李紫。刘立广先向李紫保证:
“我已有十年以上制作笔录的经验,绝对不会被扔出来,不过大队长今天要求特别严格,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每一个重点都问到比较好,我听同事说大队长很喜欢看你拍的电影。”
就是最后这一句话,让李紫又乖乖地坐下来制作笔录,她本来已没什么劲,但她愈看唐捷愈顺眼,在知道唐捷可能是她的影迷的情况下,她又变得精神振奋。
刘立广看在眼里就知道他说对话了,后面那句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唐捷不知道,但是刘立广知道很少有女人能不喜欢唐捷,所以加上那一句,李紫变得多乖多配合。
但刘立广的保证支票是属于“芭乐票”,永远是不可能兑现的,他们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所制作的笔录又让唐捷丢还,李紫被磨得已无告人之心,但唐捷却无放人之意。
“李小姐,很抱歉这次我想亲自帮你做笔录,希望你多多包涵。”唐捷撇嘴一笑,用的是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语调。李紫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心又坐下来,她开始有点觉得今天来错了,但概念模糊不知错在何处。
唐捷又说:“我想李小姐应该不介意,刘立广及阿辉在旁观看?”
李紫实在想快点结束连忙道:“不介意。”
众人坐定后,唐捷竟然把灯关掉。李紫不知所措,已不复来时的气焰,只剩不安。
“李小姐,关于本案的笔录制作,我想先给李小姐看一段录影带。”唐捷声音一止,咋咋两声,屏幕上开始有影像。
李紫一见心惊,再见寒心。
银幕上是一段有一个男人的背影,在一个看起来像会议室的地方装设东西,忽然间影像消失,李紫强忍激动的情绪,以致牙龈溢血。倏然间又出现影像,是一个近六十岁的妇人,李紫吓得脸色发白,唇齿相颤,幸好有黑暗掩饰,这个妇人是——李紫的妈妈,在杨雄家帮佣的李妈妈。
李紫尚未回过神,灯光突然大亮刺眼,她回过神只见玻璃上映着自己焦灼颓败的影儿。她心惊万分,怎会有这卷录影带?妈妈不是说会议室没有录影装置?这下糟了,她愈想心愈烦,而且在经历将近三小时的制作笔录,李紫全身乏力,自保能力皆无,如何攻击?
所以李紫已忘了她是来告人的,也忘了她有权可以随时自动离去,她此刻只想卸责,回家。
唐捷发动攻势问:
“李小姐,杨家帮佣的李妈妈是你妈妈?”
“对。”这是无法否认的,李紫应是。
“影片上的男人是谁?”
李紫彷徨,她不知唐捷究竟了解多少,答不好,她今天可能回不去,而且有可能被列为嫌疑犯,直接被押解至地方检察院,然后被“收押”。
“收押”这两个字,不断地扩大扩大,像一把重锤敲得她脑袋下垂,无法思考,她该如何回答?明哲保身必须撇清关系。她硬着头皮回答:“我不认识。”
唐捷就是要她回答不认识,他一刻也没停顿地追问:
“只看背影就说不认识,你是不是逃避些什么?”
“我没有呀,我——”
“哦,那是不是想维护他什么?”
“我为什么要维护他?”
“因为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李紫一再辩解,“我不认识他。”
“可是你妈妈说,他是你哥哥。”这一句话,如一记闷雷轰得李紫神经几近错乱。她不相信,但唐捷的话让她不容怀疑,她要坚定立场,起码要过得了这一关,不能弃械投降。
“我真的不认识他,但我听我妈妈说,我有两个哥哥自小被人收养,但我没跟他们联络过。”李紫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而被列为调查的对象,只能否认再否认。
突然,唐捷在李紫还没准备妥当时,他非常非常地强调着:
“李小姐,你妈说只有你才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她不能相信这句话,但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妈妈和哥哥要她担罪?否则怎么全推给她?
“没那回事,我没见过我哥哥。”
唐捷又拿出一张照片,是李紫和一个男人在说话的照片,他递给李紫观看,故意问她:
“这个人是谁?”
李紫凝望照片,是哥哥李谦,她瘫痪得犹如癌症末期的病患,脸色苍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嗡嗡地响着,李紫舌忝舌忝干燥的嘴唇,心虚地应着:
“我不太清楚,但据我妈说他好像是我哥哥李谦。”
李紫急于解释她与李谦不熟,“我就只见过他这一次,至于刚才录影带中在杨家会议室装设炸弹的人是不是李谦,我真的不确定。”
唐捷一听,心花怒放,杨家爆炸案果然是李家所为,动机单纯——为父(夫)报仇。而要置“江顺顺”于死地的也是李家人做的好事,他知侦办方向正确,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李紫待的时间够长够久了,李谦兄弟不找她都难。
纵使李家兄弟不出面,唐捷肯定李紫亦必定会为自保而亲自找李谦商谈,他这次可以守株待兔,最迟明天李紫一定会去找李谦兄弟。
李紫仍不知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只盼唐捷快放她走。她也是事后才知道妈妈和哥哥做了这等事,害死那么多人,甚至连容天浩都死了,使得她五百万元泡汤,尤其最近李谦又一再要求她给他们一百万的跑路费,本来李紫是打算不给的,但是现在情势逼得她不得不给,而且要快给,李紫决定走出刑警队大门后,马上就给钱赶人。
“李小姐,其实我也知道你跟爆炸案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也要例行性地问一问,谢谢你提供李谦的资料,至于骚扰你的人,我会尽力帮你查。”唐捷起身与李紫握手,李紫手软脚软,无力站起,也无力客套,任凭唐捷的手上下地握动,她只能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