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这句话可以在我爹自尽前说出来的话,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柳絮杏哽咽着。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他的口气平淡,但瞅着她的眼神却很深浓。
接触到他眸中的深层爱意,柳絮杏只觉胸口涌起一阵热意,抬眼见他受伤的手,因使力而不断的流血,她蠕蠕了唇又道:“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可是我们真的没必要一块死在这里,你放手好不好?”看他受苦吃疼,柳絮杏心里非常不舍。
“要死,我们一起。”若只能独活其一,他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那你身为琴侍的责任与音堡的安危呢?”他说过,他只在乎音堡。
“音堡尚有继任人,有他在,没什么好牵挂的。”算算时间,晏武也该回到中原了,只可惜尚不及见着末谋面的弟媳一面。
“……”见夏晏非坚持不放弃她,这份情意令她打从心底感动不已。
在共患难的这一刻,什么过往情仇,什么委屈不快,也全散了。
“既然你还爱我,那就放手好不好?”
见她仍想劝,夏晏非板起了脸低斥,“不好。”
柳絮杏叹了口气,眼见霞落西山,寒鸦点点飞,黑夜已迫近眉睫,夏晏非的手臂已暴现青筋,惨白的可怕令柳絮杏心焦如焚,暗付既然他不愿松手,那么她喊人来救,也许还有奇迹呢?
“上面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柳絮杏喊着,声音回荡幽谷。
“你别浪费力气了。”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迹?
“我劝不动你放开手,你也别管我的嘴怎么喊。”她柳絮杏的人生座右铭就是——
永不放弃。
而她的坚持仿佛见效,喊了约半刻钟后,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啼声,接下来便是马蹄顿地声,听起来像是附近正有人策马至附近。
“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娇脆的女音率先响起。
“嗯,应该就在这附近。”低沉的男人紧接在后。
柳絮杏听见声音,连声呼喊:“下面,我们在下面……”
两条人影,趋前俯看,崖上男人见到吊在悬崖下的两人失声叫唤:“大哥!”
因手伤失血过多,支撑两个人重量的伤臂已因气力将尽而颤抖,听闻熟悉的呼唤,夏晏非疲累抬眼,瞧清男人模样,唇角牵起一丝淡笑,“你回来了。”
柳絮杏听到他们的对话,抬眼上望,见着那男人魁梧的样貌,她愣了一下,面色随即露出喜光,不确定地问:“是晏武哥吗?”
夏晏非没有回答,可是甫从巴桑族赶回的夏晏武,倒是一脸惊疑地反问:“是柳家小姐?”
“真的是晏武哥!快点,晏非为了救我,被海家抢走了怒潮琴还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快将我们救上去。”
“好!我马上拉你们上来。”听到海家还有怒潮琴这些字眼,夏晏武大抵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他连想也不想,唤了跟随身边的娇妻裴燕伊,让她准备一起救人。
“燕伊,他是我大哥,你快找条粗绳过来帮忙。”说话间,他弯身下腰去拉扯古松枝干,试图先确认树干不会断根,等燕伊找来绳索绑住树干,再让马儿使力将两人给拉上来,可是他的手才刚触碰到古松枝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时,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树干又向下倾斜些许,霎时碎石唏嘘掉落。
心知只要再片刻时间,支撑他们的古松便会完全折倒,夏晏非当机立断对崖上的夏晏武喊:“晏武,替我照顾好絮杏。”
不好的预感闪过柳絮杏脑海,她低喊一声:“不要!”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夏晏非最后深情睇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的俊容。
接着,便见夏晏非聚集最后的力气,奋力将她朝崖上抡抛,而夏晏武见状也只能仓促飞身救人,将怀有身孕的柳絮杏给抱个结实,同时间,随着夏晏非过大的动作,古松树干应声断裂,夏晏非的身体急速往下坠落,转眼间已落入深不见底的谷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峡谷下急湍汹涌,除了轰隆隆的水声外,再无其他。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已唤不回心爱人的性命。
柳絮杏哭得肝肠寸断,心里不断回响着夏晏非说过的那句话。
要死,我们一起。
但是为什么现在却剩她一人独活呢?
“骗人!骗人!夏晏非你骗人……”
尾声
临近南凤王朝的国度——东越国。
在一处靠近小溪,终年被烟雾弥漫的青翠竹林间,隐藏着一座紫竹木屋,屋外遍植各种香药草,只要三罪近,便能闻到香草气息扑鼻而来,唯有深谙此道的人才知其气味效用各异,平时,这间竹木屋仅有谈药师一人独居,今天却来了一位矜贵的娇客,还有一位不知名姓的重伤病患。
娇客支着腮帮子,不甚情愿的被“命令”照顾病患,一注意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指尖微微抽动,便转头往身后喊:“慕笙,人好像醒了?”
“叫师父!”斯文好听的嗓音,自她身后的香药草室里传出来,纠正年轻女子的称谓后,才又接着说:“如果醒了,不要让他起身,给病人多休息。”
“慕笙,他好像很痛,眉心都皱死了还猛冒冷汗,嘴里还直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絮杏、絮杏……没先知道男人的名字,倒是先知道男人心里记挂的女人名字。
“心里有牵挂,自然有活下去的动力。”温润的嗓音,很是能抚慰人心。
“慕笙,你心里可有牵挂的人?”她掐住话问。
“叫师父!”声音顿了顿,没回答她的疑问,仅是好脾气地说:“帮我拿干燥的马郁兰,放到他床榻边,还有……”香药草室里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半晌才将下半句话说完,“你小声点,病人要休息。”
他的拒答,让水眸闪过失望,“慕笙,你出来我就不用这么大声说话啦!”抱怨归抱怨,她仍是很乖巧的起身,定到琳琅满目的药草柜前,翻出所需的药草,然后动作熟练的将曝晒过的干药草,装进小香袋里,放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
“是师父,让你叫我声师父,有这么难吗?”温润淡雅的嗓音似叹了口气,挺拔的身形自门后出现,他看着女娇客一眼,接到她眼底流露出来的俏皮娇蛮,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右脚先跨过门槛,然后左脚才慢慢拖过,拖地的声音还有他微微弯曲的左腿,让娇客轻扯了下眉心,不舍呐!
见他走近,替床榻上的男人探脉后,娇客这才微嘟着小嘴解释:“我喊习惯你的名字了,改不过来,”
“你这性子也要改一改。”谈慕笙坐在床榻边,低头诊视男人几可见骨的手伤,心里一边盘算该用何种药草助他续筋长肌,却也不忘叮嘱身后的她改脾气。
深居乡野,她的坏脾气,他受得了、忍得了,但如今她身分不同,可不能再恣意妄为了。
“我偏不!”她噘着嘴,坚持唱反调。
“你啊!”他长叹一声,看着她又摇了摇头,转身到药柜里翻药草,低头捂起药草来。
见他忙碌,那张小嘴不嫌累的嘟嚷,“真不懂你,还嫌自己不够忙吗?奉旨炼药,已够让你焦头烂额,现下居然还捡了个人回来照顾!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看他装扮不像我国子民,这样会不会不小心窝藏到哪国的罪犯啊?”
“我只管救人,不管其他,再说……能被我遇到,也算缘分。”
娇脆的嗓音不放弃的继续叨念:“这人昏睡好多天了吧?救得活吗?”这人伤得好重,换做旁人,只怕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