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刚说了谁?”
印峰忍不住呵呵低笑。“还会是谁?当然是五年前,让为师我一吃惊艳,再吃癫狂,三吃入迷的凤鹤楼前大厨铁域!”
“凤鹤楼前大厨铁域?”印喜不禁喃喃,眼眉之间,尽是不可思议。“您说他现在在哪?”
“京城相爷府。”印峰道。
“可他不是死了吗?”她急问。
凤鹤楼名闻遐迩,多少王宫贵族捧着万金,就是为了能一尝铁域手艺,然而铁域生性古怪,一日只做十道菜,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大伙只好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来,可惜就在五年之前,铁域却在一夕之间自人间蒸发。
没人晓得他是如何消失,更没人晓得他的去向,凤鹤楼派人协寻整整一年,才宣告放弃;少了重要台柱,凤鹤楼声名一落千丈,终于在四年前关门大吉,她自然也就无缘一偿宿愿。
“人失踪可不代表人死了,何况铁域也不是短命相。”印峰凉凉的跷起二郎腿。
“你早晓得铁域没死?您是用什么方法算出他的去向的?”几年前,她也曾替铁域占卜好几次,可皆是无卦,她才会认定铁域应该是死了。
“嘿嘿,天机不可泄漏。”印峰低笑,接着转移话题。“如何?只要你肯走趟京城,就能一偿宿愿、日日吃香喝辣,这笔交易挺划算的吧?”
印喜微微挑眉。
“总有条件吧?”她问得直接,自然明白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印峰仰头朗笑,忍不住在心里夸赞印喜灵黠聪明,虽然三个徒儿中就数她最没出息,可论性子,却是数她最像他。
“很简单,想办法入住相爷府,替当今相爷消灾解厄,保他未来一年安顺。”他开门见山的丢出条件。
“就这样?”
“当然!”
唔,肯定有鬼。
师父丢出这么大的饵,目的绝不可能只有如此。想当初,欢欢和心儿不也是和师父达成协议,分别走了趟睿王爷府和北疆,结果却是一去不回,这会儿终于轮到她了吗?
呵,也罢,看在铁域的面子上,她勉强可以走趟京城,倘若他的手艺真如师父赞赏那般出神入化,她自然会信守承诺,替当今相爷消灾解厄,若否,她也大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长途奔波总是累人,她得做些“准备”才行。
清灵水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她噙着娇笑,缓缓将身子坐正。
“其实要徒儿走趟京城也不是难事,只要您肯答应徒儿一件事,徒儿即可马上启程。”
“喔?什么事?”印峰双眼发亮。
红唇微挑,印喜将雪白柔荑摊到他的面前,一脸天真地道:“很简单,给徒儿两千两银子。”
第1章(1)
新月初升,一辆马车通过城门哨检,缓缓驶入城内。
马蹄踏在方长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蹄声,蹄声由远而近,极缓慢地驶入西市。
西市有九区,各式店铺临街而立,即使在夜晚也热闹非凡。坐在马车前方,车夫执着缰绳直直前进,夜风拂来,吹得一路大红灯笼微微摇晃,那莹莹红光映得石板路面熠熠生辉,也映得路上行人满脸春红。
迥异于前头的店铺小肆,这儿的屋宇高大雄伟、门面开阔,无论里外,全装饰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丝竹琴声中,就见每栋楼房的二楼凭栏处,坐满了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对着底下的路人不停调笑挥袖。
马车才停,车夫不敢张望,一下马车便急忙忙的赶到马车后头。
“小姐,到了。”
“……”马车里一片寂静。
“小姐?您指定的地方到了。”得不到响应,车夫扬声又唤了一次,脸上却浮现担心,这一路上,里头的小姐少吃少喝,就只是一径的睡,该不是生病了?
“……到了?”半晌后,娇软柔徐的嗓音才缓缓自马车里飘了出来。
得到响应,车夫总算松了口气。
“是的,到了。”
“到哪了?”柔若无骨的纤指缓缓揭开布帘,印喜软软的靠上后方横栏,慵懒的打了个呵欠。
“到、到牡丹阁了。”车夫毕恭毕敬的垂着头,黝黑老实的脸上不禁漾起一抹窘红。
蒙眬水眸微掀,就着灯笼红光,她望向那雕饰花稍的横匾。“牡丹阁,啊,真的到了呢。”
车夫压低声音,连忙向前。
“小姐,您确定您真的要在这个地方用饭?”
“是啊,我听说牡丹阁的饭菜特别好吃呢。”倚着木造横栏,她无视周遭行人错愕的目光,只是兴味的盘算着待会得点些什么好菜。
虽说是一诺千金,可一路舟车劳顿还真是累坏了她,难得终于抵达京城,自然得好好的犒赏自己一番,这牡丹阁门开十二扇,每扇门上全镂着金花翠鸟,可见造价不菲,如此气派的地方,东西应该不会逊色到哪。
“可、可小的看这地方,似乎、好像不是『专门』卖吃的地方啊。”车夫委婉暗示,就怕不解世事的印喜,当花街是用饭的好地方。
“我晓得啊。”
真的晓得吗?
车夫忍不住力劝:“小姐,不如这样吧,适才路上小的看见不少饭馆客栈,还是让小的载您到那儿用饭,您觉得如何?”
“不用麻烦了。”印喜微微一笑,自袖袋里掏出两锭银元宝交给车夫。“大叔,这一路真是谢谢您了,麻烦您帮我搭上木梯子,我想用饭了。”
车夫受宠若惊的瞪着手中的银元宝,良心上更是过意不去,他边架着木梯,边迭声劝告:“小姐,您听小的说,这地方是专门卖、卖……呃,总而言之,这儿从不让女人进门的,还是让小的载您到其它地方吧?”
“无妨,这儿就行了。”印喜跨过马车横栏,缓步踱下木梯,踩着石板路上的灯笼红光,笔直朝牡丹阁步去。
车夫急坏了,却又不敢将话说得太白,只好苦恼的跟在后头。
丙不其然,才到了门口,一名剽悍壮汉就将他俩给挡了下来。
“姑娘请且慢,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请回吧。”壮汉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我不该来?”她漾起盈盈浅笑,一派天真。
“咱们这儿不做女人生意。”
她挑起柳眉,自包袱里掏出一迭银票。
“一千两银子的生意也不做?”她笑着问。
一千两银子?
刹那,车夫和壮汉全愣住了,两双眼全瞪着那迭银票看,半晌回不了神,幸亏一旁有个小丫鬟机灵,连忙奔进牡丹阁里将此事告知老鸨,不多久,就见老鸨挥着丝绣香帕,脸上堆满笑容,快步的来到门外。
“唉呀,好个灵俏的贵客,您一路奔波,一定是累了吧?”老鸨眼儿忒是尖,才瞧见马车滚轮沾满尘土,就猜出印喜必定是长途跋涉而来。
“我不累,只是有些饿了。”印喜加深笑意,手腕一转,将那一迭银票搁到老鸨手中。“老板娘,你说我这些钱,能吃几道菜呢?”
瞪着银票上的面额,老鸨眼都直了,好一会儿后才发得出声音。
“山珍海味、各地珍馐,应有尽有,小姐若想住下来都行啊。”老鸨迅速将银票塞入怀里,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脂粉都快裂了。
虽然金铉王朝民风尚属开放,可女子上青楼还真是惊世骇俗,更遑论是明目张胆的乘着马车而来,可有钱就是爷,爷儿上青楼是天经地义,她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挥着香帕,她忙不迭吩咐身边的丫鬟,将印喜仔细小心的搀扶到大厅,又命令经过的小厮迅速准备茶水,自己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牡丹阁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青楼,光是大厅占地就足以开间大客栈,更别说大厅之后还有四方院落,供人品酒吟诗、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