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许久,倪云找回自己的声音。
何佑文朝她点点头,然后坐进自己的车里扬长而去。
“别看了,人都走了。”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倪云耳里。
倪云回过头,看到安德烈正朝自己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倪云立即恢复一贯的表情,笑着迎接他。
“张妈打电话说妳吃完晚饭就出来了,所以顺道过来看看。”
“张妈真是越来越有责任感了,连这点小事也向你报告。”她语带双关地道。
安德烈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看着她,“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一名顾客。”倪云将茶送到他面前。
“特别细心的顾客。”
倪云微笑,“的确是很细心。”
安德烈静看着她努力伪装出来的笑容,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
她走过去坐到池旁边。
“明晚有一个慈善宴会,听说会有『贵宾』到场,妳过去看一下。”
“是谁举办的晚宴?”
“是上海这几年突然实力大增的一个企业家,姓何。”
倪云点点头,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那些『贵宾』大概四、五十岁,人都很精明。”
“我会小心的。”
“套不出消息就回来,千万别露出马脚。”
“知道。”
茶已喝完,倪云重新替他倒满一杯。
原来,爱上他之后,不过如此。
与他发生关系之后,亦不过如此。
她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一切也是不过如此吗?
他可会在偶尔寂寞一人时,想念起她这个曾伴他十年的女子?
倪云穿着一套晚礼服,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裙子的长度裹到她优雅的小腿上。
她的头发像平常一样绾起,戴着长长的银耳坠。
走过大厅时,她听到安德烈的声音。
“把衣服换掉。”
倪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礼服,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却没有开口。
“这套衣服太性感了,穿给那些老头看,毋需那么暴露。”安德烈看出她的疑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她,由上而下审视着她低胸裹背的白色礼服。
倪云笑了笑,“我这就去换掉。”
她转身上楼,再下来时已是另一套较保守的浅紫色套裙。
安德烈伸手搂过她的腰肢,一同走出大厅。“今晚的行动要小心一点,别暴露了身分。”
“我知道。”
安德烈俯首亲吻她的左脸颊,“再见,亲爱的。”
倪云朝他微笑,然后坐进高级轿车里。
这一晚,慈善会上来人异常的多,中外宾客多不胜数。
倪云一踏进会场,即已锁定目标——安德烈所说的“贵宾”。
拍卖仪式进行了很久,人来人往的。
倪云在人流和巧妙的走动中移身到目标身边。
“这位小姐是……”拍卖结束后,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一转头即看到倪云。
在这一圈内打混几十年,这样美丽的女子他倒是头一次见到。
她头上似乎戴着某一种光环,简单的打扮即可迷惑人的眼睛。
“先生,我姓倪,倪云。”
“原来是倪小姐,敝姓韩。”得到美女的响应,韩在天相当高兴。“不知韩某是否有幸邀请倪小姐共舞一曲?”
拍卖会结束后有舞宴,韩在天借机邀请她。
“当然。”倪云微笑。
安德烈说的没错,她的外表的确已足够让自己在这一圈内立足。不过要做到呼风唤雨、无往不利,就要凭后天培训的手段。
“倪小姐肯赏脸实在是我的荣幸。”韩在天搂着倪云进入舞池,在她耳边低声说话,刻意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里的男人都同一副德行,倪云早已看透,亦无太多不适应。
“韩先生是从国外回来的?”倪云似无意地问。
“倪小姐怎么知道?”
“听您的口音,中文里带有一点点洋味。”
“倪小姐真是好耳力。”他笑着称赞,没有对自己的身分多作说明。
为了不让他起疑,她没有立即问下去,只是胡乱闲聊一些芝麻小事。
从他口中,她得知原来这个来参加晚会的男人与何佑文并无什么关系,只是回国时恰好碰上这个慈善晚会,所以过来聊表“爱心”。
倪云经过多年训练,自然分辩得出话中真假。只是这个男人守口如瓶,步步缜密,她难以进一步探测到什么。
“寒舍有一幅价值百万的『帛画图』,不知倪小姐可有兴趣一同前往欣赏?”舞曲接近尾声时,韩在天对倪云发出邀请。
这样暗示性的语言她早已听闻无数,安德烈派司机来接送她,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韩先生太客气了,倪云对壁画一窍不通,怕是要辜负您的盛意。”
“怎么会呢?欣赏画并不是件难事,我可以教妳。倪小姐天资聪明,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倪云没有您说的那么聪明。”她笑着推却,在心里暗骂这老头纠缠不清。
“怎么会呢?”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另一道声音插入他们之间:“倪小姐。”
倪云回过头,只见何佑文站在旁边,一脸斯文的微笑,“倪小姐不是答应过要同在下一起鉴赏今晚没售出的意大利水晶吗?”
倪云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你看,我就顾着陪这位先生跳舞,连那件事也给忘了。”她回以韩在天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与何先生事先有约。”
“那么我们改天吧。”韩在天不舍地放开她,以免在小辈面前失了形象。
“谢谢你。”走下舞池后,倪云对着何佑文低声道谢。
何佑天淡笑,“举手之劳。”
他知道以她的能力,她可以应付得了那个老男人。但是看着她在那里推却,他却忍不住想过去助她一把。
倪云看着他,直觉这定然是一个可依赖的好男人。
“倪小姐来参加这次的慈善晚会,是否开心?”何佑文突然问了句。
倪云偏首看着他,“为什么这样问我?”
他转过身子看着她,“妳的眼睛。倪小姐,它告诉我妳不快乐。”
倪云无奈地笑了笑,低下头没有答话。
“对不起,是何某唐突了。”
“不。”她突然看着他,“谢谢你。”
她不清楚自己在谢他什么。
这么久以来,甚少有人关心到她内心所想,也从未有人问过她是否快乐。
而她自己,早已在这日日月月的磨练下隐藏起所有的感觉,没想到今日却被他识破。
她心中有无限感慨,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晚会结束后,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这在冬日里是罕见的。
司机将伞置于倪云头上,小心地让她坐进车子里。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不断溅起水花。
拍打的声音仿佛带有某一种节奏,倪云闭起眼,用心去聆听。
突然,司机急促地踩了个煞车,害她险些撞到前面的椅背。“怎么回事?”
“小姐,好像撞到人了。”司机着急地说,打开车门下车查看。倪云也跟着下车。
倒在车子前面的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似乎已失去知觉。
司机将他从地上抱起,“小姐……”
“先送他去医院。”
司机将小男孩抱到后座,倪云坐在旁边看着他。
汽车转了个弯,朝医院的方向飞驰。
“小姐。”倪云刚刚在车外淋得像落汤鸡,司机怕她着凉,替小男孩办好手续便连忙向医院要了大毛巾和一杯温开水给她。